第一章
火灾结束，我等了六个小时。
结果等来的是他的死讯。
我那个身为消防队长的丈夫，江辰，在医院太平间外找到了我。
他身上还穿着制服，满是烟尘。
他第一句话是：“阿囡，对不起，火太大了，我没能救出然然。”
我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机。
屏幕上，是本地新闻的直播回放。
他抱着楼下邻居白悦的猫，冲出火场，成了“救猫英雄”。
他对着镜头，说生命不分贵贱。
只是，我儿在三楼，猫在十八楼，他选了猫！
萧然的葬礼上，宾客已经散尽。
空气中还残留着香烛和纸钱的味道。
我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着萧然的照片。
照片上，他举着一个冰淇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门锁“咔哒”一声转动。
江辰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黑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圈通红。
他走过来，蹲下身，试图握住我的手。
“阿囡，你别这样，我知道你难受。”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故作的悲痛。
我躲开了他的触碰。
我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一字一句地问：
“你还来做什么？”
江辰的动作僵在半空。
“阿囡，我是然然的爸爸......”
“是吗？”
我终于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
“火灾那天，你在医院跟我说完对不起。”
“转头就去安慰了白悦，说她的猫受了惊吓，让她别担心。”
“江辰，你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你知不知道，然然还在太平间里，冷冰冰地躺着！”
江辰被我问得后退了一步。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大声辩解：
“我那是......我那是例行安抚受灾群众！”
“白悦她一个人，都快吓傻了！”
“能见度几乎为零！我先看到了猫！”
“我也是在救生命！”
“所以，我儿子的命，不如一只猫的命？”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江辰，我们离婚吧。”
他像是没听清我的话，愣愣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
我从抽屉里拿出早就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
一式两份。
我拍在他的胸口。
“净身出户。”
“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苏南！你疯了！”
江辰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他一把抓过那两份协议，撕得粉碎。
纸屑像雪花一样，飘落在萧然的遗像前。
“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我绝不会离婚！”
“萧然刚走！尸骨未寒！你就跟我闹这个？”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看着他扭曲的脸，只觉得无比可笑。
“我的心？”
“江辰，你摸摸你自己的心。”
“它还在吗？”
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
我转身，锁上了卧室的门。
门外，传来他疯狂的砸门声和咆哮。
“苏南！你开门！”
“你把话说清楚！”
我充耳不闻。
我平静地走到窗边，隔着冰冷的门板，拨通了《城市聚焦》栏目组的电话。
“喂，你好，我想爆料。”
“关于你们前几天报道的‘救猫英雄’，江辰队长。”
“对。”
“我是他妻子。”
第二章
报道像一颗炸弹，在本地炸开了。
《消防队长救猫不救子：英雄光环下的冷血真相？》
标题黑底白字，无比醒目。
江辰的电话，在第二天一早就打爆了我的手机。
我一个都没接。
他开始疯狂地发消息。
【苏南！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非要毁了我才甘心吗？】
【队里已经找我谈话了！你知道这对我的职业生涯影响有多大吗？】
【你是不是疯了！拿儿子的死来报复我？】
【赶紧去跟记者澄清！说你是一时悲伤过度，胡言乱语！】
我看着这些气急败坏的文字，面无表情地全部删除。
毁了你？
是你自己毁了你自己。
是你自己，毁了我们的儿子。
没过多久，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消息。
【嫂子，我是白悦。】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我的猫咪淘气，江大哥也不会被你误会。】
【你快撤销报道吧，江大哥是英雄，你不该这么对他的。】
【他现在在我这儿，情绪很不好，晚饭都没吃，我会好好安慰他的。】
我看着这条惺惺作态的短信，冷笑。
她甚至没有我的号码。
这是用江辰的手机发的。
字里行间，都是炫耀。
我直接回复了四个字：
【管好你男人。】
对方没有再回。
大概是被我噎住了。
下午，门铃被按得震天响。
我以为是江辰，没准备开。
外面却传来了我妈的声音。
“囡囡！开门啊！”
我打开门。
我妈站在门口，眼圈通红。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后，还站着我的婆婆，江辰的亲妈，李琴。
门一开，李琴就冲了进来。
她一把抱住我，哭得撕心裂肺。
“阿囡！我的好孩子！”
“妈对不起你！妈没教好那个畜生！”
“我的乖孙啊！我的然然啊！”
她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我妈也红着眼，在一旁拍着我的背。
我扶着几乎要哭晕过去的婆婆在沙发上坐下。
“妈，不怪你，你别这样。”
“怎么不怪我！”
李琴抹着眼泪，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我手里。
她的动作很快，甚至避开了我妈的视线。
“阿囡，这个，你拿着！”
那是一部旧款的智能手机。
黑色的外壳，很不起眼。
“这是......？”
“是江辰的另一部手机！”
婆婆压低了声音，她的眼睛里，全是压不住的恨意。
“上周，然然出事前两天，我去你们家打扫。”
“在床头柜和墙壁的夹缝里，找到的！”
“我当时没在意，以为是他的旧手机。”
“今天看了新闻，我才想起来！”
“我试了密码，是然然的生日，我打开看了......”
婆婆抓着我的手，指甲几乎陷进我的肉里。
“阿囡，那个畜生......”
“他不只是对不起然然。”
“他还对不起你！”
“他早就不是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