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长安烬
我是苏挽卿,名动长安的绣娘,一针一线能绣出天地万物,也能锁住人心。
我的夫君裴琰,是名满天下的画圣。
他笔下山水有灵,人物传神,尤爱画我。
他说:“挽卿,你是我此生最美的画,我要将你刻在骨子里。”
我们成婚三载,情深意笃。
他作画,我绣花,案旁炉火暖,相视一笑间,便是人间至味。
他为我描眉时,指尖都带着墨香,我会笑着躲开,却总被他揽回怀里。
“莫闹,裴夫人。”他嗓音低醇,“此眉名为‘远山黛’,正配我家娘子。”
我以为岁月便会如此静好流淌。
直到他带回那一幅“未完成”的画。
画中女子仅有一个朦胧侧影,却已具倾国风姿,衣袂飘飘,欲乘风归去。
“她叫‘魅’。”裴琰眼中闪烁我不熟悉的光彩,“我在终南山雾霭中得见仙姿,若能绘成全貌,必是传世之作!”
自此,他整日埋首画室,废寝忘食。
画室的门,渐渐对我关闭。
我送去的羹汤一次次冷掉。
他身上的墨香,混入了一种似檀非檀的冷冽异香。
深夜徘徊于画室外,我竟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轻笑,如风拂银铃,却又冰冷无骨。
我猛地推开门——
只见裴琰伏案而睡,面容憔悴却带笑意。
那幅画上的女子,脸庞已清晰了半分,丹唇微启,眼波欲流,妖异得惊人。
而裴琰的指尖,竟有未干的血迹,染红了案旁的朱砂墨!
寒意自我脊背窜起。
那夜,我假意睡去,见他悄声起床,取出那幅画。
他用银针刺破指尖,将一滴血珠小心翼翼地点染在画中女子的唇上。
血珠瞬间被画纸吸收,那抹红唇愈发娇艳欲滴。
“以心血养画魂……”我浑身冰冷,想起古籍中记载的邪术,“夫君,你竟痴狂至此!”
我冲进去想撕了那妖画。
他却一把推开我,眼神陌生而凶狠:“休要伤她!”
那夜,我们激烈争吵。
“她是画!我是你的妻!”
“你不懂!”他嘶吼,“她才是完美的艺术!而你……终是凡俗之人,会老,会丑!”
我的心被他这句话生生碾碎。
我郁结于心,一病不起。弥留之际,听见画室传来他欣喜若狂的笑声:“成了!终于成了!魅,你活了!”
窗外牡丹,在凄冷月光下片片凋落。
我咽下最后一口气,眼角滑落一滴血泪。
手中紧握的,是他最初为我画的小像,那时,他眼里全是我。
我死了,魂魄未散,因怨念太深缠绕于裴府。
我看见我的棺椁前,裴琰竟一滴泪也未流。
他抱着那幅已然“完成”的画,画中女子容颜绝世,栩栩如生,眼波流转间竟与我对视一笑,充满嘲弄。
头七那夜,阴气最盛。
府中异香弥漫,那幅画爆发出妖异红光。
画纸蠕动,一个身着绯衣、与我身形一模一样的女子从画中袅袅走出!
“裴郎。”她轻唤。
裴琰激动得浑身颤抖:“魅!你终于肯为我现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