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的指尖抵在大红喜帕边缘时,窗外的唢呐声正攀到最高处,像要把整个镇国公府的喜气都吹进这方寸喜房里。金线绣的鸳鸯在喜帕下摆轻轻晃,她能闻到空气中浮动的熏香,混着院里新摘的桂花香,是她盼了三个月的味道——从镇国公府下聘那日起,她就等着这一天,等着成为萧彻的妻。
喜帕被轻轻挑起时,苏晚卿抬眼,撞进萧彻深邃的眼眸里。他今日穿了一身大红吉服,墨发用玉冠束起,平日里冷硬的眉眼似乎也被这喜庆衬得柔和了些。她刚要弯起嘴角说句「夫君」,却见萧彻的目光越过她,落在身后,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先进来。」他的声音比往常低了些,带着一种苏晚卿没听过的迟疑。
苏晚卿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喜房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蓝布裙,与满室的红形成刺目的对比。她身形纤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旧布包,像是被这满院的红吓得浑身发颤,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有些过分,直直地望着萧彻。
「彻……彻哥哥。」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晚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认得这姑娘——半年前萧彻去西南赈灾,回来时提过一嘴,说救了个孤女,名叫林薇薇,暂时安置在城外的别院。可他从未说过,会在他们大婚这天,把她带回府里,还带进了喜房。
「萧彻,」苏晚卿的声音还算稳,只是指尖攥紧了吉服的裙摆,「这是怎么回事?」
萧彻收回目光,看向她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晚卿,薇薇她……在别院受了惊,城里又没别的去处,先让她在府里住下,等过些日子再做安排。」
「住下?」苏晚卿重复了一遍,只觉得喉咙发紧,「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今天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是她苏家嫡女,风风光光嫁进镇国公府的日子。是满京城都在看着,镇国公府娶亲的日子。他却在拜完堂、送她进喜房后,带回了另一个姑娘,还说要让她住下。
林薇薇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萧彻身边,伸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彻哥哥,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的,只是别院昨天进了贼,我实在不敢再待了……我知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这就走,我这就……」
她说着要走,脚步却没动,反而哭得更凶了,那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
萧彻的眉头皱得更紧,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软了些:「说什么傻话,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安心住下,别多想。」
这一幕落在苏晚卿眼里,像一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心里。她看着萧彻对林薇薇的温柔,再想起他们定亲以来,萧彻虽对她温和,却从未有过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萧彻,」苏晚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要么,让她现在走。要么,这婚,我们就别结了。」
这话一出,喜房里瞬间安静下来。萧彻的脸色变了变,看向苏晚卿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置信:「晚卿,你别闹。薇薇只是个孩子,无依无靠,我不能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