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婉清在灯下缝补沈巍朝服上的一处细小破口。沈巍在一旁看书,目光却常常从书页上移开,落在妻子专注的侧脸上。
“婉清,”他忽然开口,“等开春了,我带你去江南看看吧。听说那里的梅花比京城更盛。”
婉清抬头,眼中闪着惊喜的光:“真的?可你公务繁忙,走得开吗?”
“告假便是,”沈巍放下书,走到她身边坐下,“成婚时我就答应要带你四处游历,总不能言而无信。”
婉清放下针线,倚在他肩上:“只要与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沈巍轻抚她的长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岳父岳母前日送来些补品,说是给你养身的。明日我差人回个礼,再带上些西域进贡的香料,岳父大人最喜欢那些。”
婉清微笑:“父亲前日还来信,说你有心,上次送的棋谱他很是喜欢。”
“那下次我再寻些古谱来,”沈巍说,“岳父大人的棋艺我是领教过的,不敢再与他下了。”
婉清轻笑:“父亲说了,下棋如做人,你是太过谨慎,反而失了先机。”
“岳父大人教训的是,”沈巍也笑了,“下次我一定放手一搏。”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屋内暖意融融,灯花噼啪一声爆开,预示着来日的喜庆。
婉清望着跳动的烛火,轻声道:“若能一直如此,该多好。”
沈巍握紧她的手:“自然会一直如此。我答应过你的,此生绝不负你。”
婉清抬头,看见他眼中的坚定与爱意,心中满是暖意。她怎会想到,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将把他们推向无法回头的深渊。
一年春秋匆匆而过。
这日婉清正吩咐下人准备沈巍爱吃的蟹粉狮子头,门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管家跌跌撞撞跑进来,面色惨白:“小姐,不好了!林、林府出事了!”
婉清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
当她赶到林府时,只见朱门大开,血腥气扑面而来。昔日亭台楼阁皆成废墟,尸横遍地,她的父母、兄嫂、年幼的侄儿...无一幸免。
墙上有血字大书:“通敌叛国,格杀勿论。”
婉清眼前一黑,倒在随后赶来的沈巍怀中。
醒来已是三日后。她睁眼看见沈巍憔悴的面容,胡茬青黑,眼中布满血丝。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泪已流干。
沈巍紧紧抱住她:“陛下收到密报,说岳父私通外敌,证据确凿...我得知消息时已来不及...”
她在他怀中颤抖如秋风落叶。
“婉清,活下去,”他声音哽咽,“为了我,活下去。”
葬礼那日,细雨霏霏。林家数十口棺木却不得入祖坟,因是罪臣之名。婉清跪在泥泞中,看父母棺木被草草葬于郊外荒山,指甲掐进掌心,血混着雨水滴落黄土。
此后数月,婉清如失了魂的木偶,不言不笑。沈巍告假在家,日夜相伴。他亲自下厨做她爱吃的菜,夜里抱她在怀,一遍遍说“我在”。
渐渐地,婉清脸上有了血色。她开始打理家务,偶尔也会在园中走走,甚至会对下人露出极淡的笑容。只是夜深人静时,常睁着眼到天明。
两年时光如水而过。
初秋清晨,婉清突然一阵恶心。府医诊脉后笑容满面:“恭喜夫人,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