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恳切”地邀请女儿“回家”,并“出于锻炼”的考虑,“精心”将她安排进华裳集团一个看似重要、实则被架空、便于监控的部门经理职位。沈国栋的算盘打得精明:既能将这突然归来的女儿放在眼皮底下,防备她有任何不利于自己的动作,又能最大限度地榨取她口中那诱人的“资源”和人脉,妄图用她的钱来填补自己捅出的窟窿,渡过眼前危机。
他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不知,他亲手将最致命的复仇之刃,请进了自己的巢穴。林晚平静地接受任命,看着沈国栋跟公司上下交代着自己的身份,嘴角噙着一丝无人察觉的冷笑,她的棋局,刚刚布下第一子。
又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窗外,狂风如同失控的野兽般咆哮,狠狠抽打着玻璃窗,暴雨倾盆而下,将整个世界淹没在一片混沌的喧嚣之中。又是一个这样的夜晚。与多年前那个撕裂她人生的雨夜,何其相似。
每当这样的天气来袭,那种刻入骨髓的冰冷和无助便会从记忆深处翻涌而上,几乎要将林晚吞噬。公司里运筹帷幄的冷静、人前无懈可击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需要一种极端的方式,一种近乎自毁的仪式,来强行麻痹几近崩断的神经,将那些快要破笼而出的痛苦记忆重新压回深渊。
只有阿湛,知晓这个与她平日杀伐果断形象截然相反的、不堪的秘密。
无需她多言,甚至无需一个眼神,阿湛便已提前安排好一切。市中心最高档酒店“铂悦”的顶层总统套房,绝对的隐私,俯瞰全城却不会被任何人窥探。以及,一位经由特殊渠道联系、经过严格审查的“伴侣”——专业、保密、英俊得体,并且最重要:绝不会带来任何后续麻烦,如同一次性的、温度恒定的工具。
阿湛亲自开车送她到酒店地下车库的专属电梯口。两人一路无话,车内只有雨刮器徒劳摆动的声音和车外震耳欲聋的雨声。电梯门无声滑开,林晚面无表情地步入,没有回头。
阿湛则将车停在远处一个能望见酒店主入口的僻静角落。引擎熄火,世界瞬间被密集的雨点敲击车顶的噪音填满。他降下车窗一条缝隙,湿冷的风裹挟着雨沫钻进来。他摸出烟盒,抖出一根,低头点燃。
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车厢里明灭不定,映着他毫无表情却紧绷的侧脸。他就这样坐着,一根接着一根,任由尼古丁灼烧肺腑,却无法缓解心头那如同钝刀反复凌迟般的痛楚。
他知道楼上正在发生什么,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清晰上演。他知道这不是欲望,而是她一种扭曲的、令人心碎的自我疗愈。她在用这种冰冷、昂贵、绝对由她主导的肉体交换中,试图确认自己仍存在于现实,而非被困在那个永无止境的雨夜噩梦裡。她在用这种短暂而虚幻的“陪伴”,对抗着灵魂深处无法言说的巨大孤独与创伤。她在通过掌控另一个人的身体,来弥补内心深处对一切失控的恐惧。
"都只是工具而已,与枪无异。"他突然想起林晚说的这句话。
车窗上的雨水蜿蜒流下,如同无声的眼泪。阿湛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高耸入云的酒店顶层,那扇亮着暖黄灯光、却在他看来冰冷彻骨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