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夜晚，十五岁的林晚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
外面的风雨异常猛烈，雨点像子弹一样疯狂地抽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为谁奏响的一首绝望哀乐。而在房间里，林晚则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蜷缩在门后，瑟瑟发抖。
她的耳朵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要将自己嵌进木头里。门板另一侧，父母卧室里的声音如同永无止境的暴风雨，一次又一次地席卷着她早已麻木的神经。
这样的夜晚，她本早已习惯了。
作为赘婿的父亲，和出身优越的母亲，他们的争吵是这个家里最不变的背景音。父亲的抱怨像磨损的老唱片，反复播放——
“凭什么我的女儿不能姓沈？林晚林晚……这算怎么回事？我沈国栋的孩子，凭什么要跟着你姓林？”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公司里谁看得起我？啊？谁不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是靠老婆上位的软饭男！连门口保安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怜悯！我在那个破公司有什么地位？你爸都走大半年了，你爸那个狗秘书，都还敢给我脸色看！”
但那夜不同往日。
父亲沈国栋的斥骂声不再是单纯的抱怨，而是裹挟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酷，像冰锥一样刺穿门板，字字扎心。而另一个声音，那个她既熟悉又憎恶的、属于父亲情妇柳曼的声音，也掺杂了进来。那声音又尖又细，像淬了毒的绣花针，精准地刺向母亲最脆弱的地方。
“姐，不是我说你，男人也是要面子的。国栋在公司不容易，回家你还不能让他顺心点？天天摆着林家大小姐的架子给谁看呢？”
而母亲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被彻底吞没。那不再是平日里虽然疲惫却依旧维持着体面的语调，而是变成了断续的、泣不成声的呜咽和辩解。像狂风暴雨中即将熄灭的烛火，每一次试图亮起，都被更猛烈的气流狠狠扑打。
“不是的…国栋…我没有…”
“柳曼你出去…这是我们家事…”
“求你们了…别说了…孩子会听见…”
她的辩解破碎而无力，淹没在另外两人冷酷和嘲讽的声浪里。女孩贴在门上的掌心，一片冰凉。
突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了嘴巴，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划破了夜空，这声音是如此之低，几乎被倾盆而下的雨声完全吞没。
林晚的心脏在这一刹那像是被一只铁钳紧紧夹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猛地冲出门去，脚步踉跄地奔向阳台。
当她终于跑到阳台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的世界瞬间崩塌。在楼下那片被雨水浸透的泥泞地面上，身穿白色长裙的母亲如同一朵凋零破碎的白花，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
林烬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能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母亲那苍白如纸的面容，仿佛只要这样盯着，母亲就能突然睁开眼睛，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然而，现实是如此残酷。不一会儿，林烬看到母亲身下的地面开始慢慢被鲜血浸染，那一朵朵原本洁白的小花，也在血泊中渐渐被晕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