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撞得稀烂的车里被拖出来时，意识还算清醒。
万幸，只是左腿骨折和一些皮外伤。
剧烈的撞击让我的大脑一片轰鸣，但在被抬上救护车的那一刻，我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给我谈了七年的女朋友柳如烟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是嘈杂的重金属音乐声，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宁晏？怎么了？我在跟一个很重要的客户开派对呢，有什么事快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被酒精浸染的急躁和不耐。
我忍着腿部传来的钻心剧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烟，我出车祸了，就在去西山的盘山路上。我现在在去市一院的路上，左腿……骨折了。”
我特意提了盘山路，就是想提醒她，我是为了她那个十万火急的求助电话才赶过去的。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音乐声似乎也被人刻意调小了。几秒后，她紧张的声音传来：“什么？车祸？严重吗？你等着，我……我马上想办法过来！”
“想办法”三个字像一根微小的针，刺了我一下，但我没多想。挂掉电话，劫后余生的惊悸中，心里还是涌上了一股暖流。七年的感情，终究不是假的。即使她身处重要的应酬，还是会为我抛下一切。
到了医院，急诊、拍片、处理伤口，一系列流程走下来，我已经精疲力尽。医生拿着片子，一脸严肃地告诉我，是粉碎性骨折，需要马上办理住院手续，安排手术，否则可能会有后遗症。
我一个人躺在急诊室外的移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我给柳如烟发消息，告诉她医生的诊断。
她秒回：「我快到了，刚跟客户说完，马上就打车，宝贝你别怕。」
可就在我准备回复时，她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宁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的声音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歉意，“刚才那个客户是总公司空降下来的大领导，点名要我作陪，我真的走不开。这个项目对我太重要了，关乎到我下半年的奖金和升职……你看你能不能先自己办一下手续？我把钱转给你，等这边一结束，我立刻就飞奔过去照顾你，我发誓！”
我的心，在这一刻，像被扔进了极地的冰水里，一点点凉了下去，最后冻成一块坚硬的冰坨。
比腿上的伤口，疼一万倍。
“没事，你忙吧。”我平静地挂了电话，甚至没有质问她，为什么半小时前说“马上到”，半小时后却说“走不开”。
很快，手机提示音响起，她转来了一万块钱。
我看着那个数字，自嘲地笑了。我宁晏七年的感情，在她眼里，或许就值一个临时客户，这一万块钱。
我撑着剧痛的身体，在护士的帮助下，单脚跳着，像一条丧家之犬，狼狈地去办理各种手续。缴费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我扶着冰冷的墙壁，额头上全是冷汗。
等待的间隙，我百无聊赖地刷开了朋友圈。
然后，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柳如烟的竹马，她口中永远的“好哥哥”陈峰，五分钟前发的一条朋友圈。
照片里，灯火通明的日料店包厢，柳如烟正蹙着眉，低着头，用棉签小心翼翼地给陈峰的手臂擦拭碘伏。陈峰的手臂上，只有一道浅浅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划痕，甚至连血珠都没有渗出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