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镇的雾,是有味道的。
陈青刚踏上村口的青石板路,就被一股混杂着潮湿泥土、腐朽树叶和淡淡香火的气息裹住了。这味道钻进鼻腔,带着点阴恻恻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
声音在空旷的村口回荡,惊飞了老槐树上几只栖息的麻雀。那棵老槐树实在太惹眼了,树身粗得要四五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树皮皲裂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的纹路里,似乎藏着无数个说不出口的秘密。枝桠歪歪扭扭地向天空伸展,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即便此刻是盛夏,也透着一股死寂的寒意。
“后生,是陈家的娃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的土屋门口传来。
陈青转头,看见一个老太太挎着竹篮站在那里,篮里装着一叠裁好的红纸和几捆细竹条。老太太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眯着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审视的意味。她手里拄着一根枣木拐杖,杖头雕着一个模糊的兽头,看着有些年头了。
“您是?” 陈青试探着问。
“我是王婆,负责村里的灯笼祭。” 老太太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爷爷头七刚过,村里人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陈青的心沉了一下。爷爷陈守义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回了三河镇,父母在城里打拼,他几乎是跟着爷爷奶奶的照片长大的。半个月前,他接到村长打来的电话,说爷爷在山里砍柴时 “意外” 摔下了悬崖,等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他匆匆请假赶回来,却因为路上耽误,没能赶上爷爷的葬礼。
“爷爷的后事,麻烦大家了。” 陈青低声说。
王婆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行李箱上:“跟我来吧,你爷爷的老宅子,我让人收拾过了。” 她转身往前走,拐杖敲击青石板的声音 “笃、笃、笃”,在雾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给什么东西打节拍。
陈青跟在她身后,慢慢走进了村子。三河镇比他想象中更偏僻,家家户户都是低矮的土屋,屋顶盖着青瓦,有些瓦片已经破损,露出了里面的茅草。村子里很安静,几乎看不到年轻人的身影,偶尔能看到几个老人坐在自家门口,手里做着针线活,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目光里有好奇,有警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村里的年轻人呢?” 陈青忍不住问。
王婆的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要么出去打工了,要么…… 走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让陈青心里莫名一紧。
“走了?去哪里了?”
“该去的地方。” 王婆的声音冷了下来,“后生,到了三河镇,有些话不该问就别问,有些规矩该守就得守。后天就是灯笼祭了,家家户户都要挂灯笼,你也赶紧准备准备,别误了时辰。”
陈青还想再问,王婆却加快了脚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爷爷的老宅子在村子的最深处,是一间独门独院的土坯房,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墙角堆着一些破旧的农具。王婆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