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引路人的第八年,我接到了去游轮上带回即将死亡的灵魂的任务。
当年高中霸凌我的富二代们齐聚一堂,我现身的一刹那,他们都愣住了。
我身上穿着幽冥水浸泡过的阴差服,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校霸陈雷看见我的时候整个人散发出惊天爆笑:“哈哈哈,齐霖你这是刚从乞丐窝里爬出来吗?穿的这是哪里捡来的破麻袋!”
外人眼里品学兼优的学霸司辰,则是温柔的笑着说出残忍的话:“齐霖,你是没考上大学来这里偷东西吗?被发现了可是要被打断手的哦。”
而当初主动追求我的班花孟媛媛则是一脸嫌弃的看着我:“齐霖,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恶心,居然偷摸打听我的行踪跟到游轮上来。”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脸上的死气越来越重。
“我只是过来等你们死了带你们去地府而已。”
1
空气寂静了一瞬,下一秒,陈雷发出惊天爆笑,震得人耳朵疼。
“齐霖,你是生活过的不如意,出来装疯卖傻想骗钱是吧!”
“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应该活在烂泥里,永远别想翻身!”
“就你穿的这身破烂,来这里当服务生都没人要你,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身衣服是我的工作服,专门在我给亡灵引路的时候穿的。
他们能看见我,证明他们离死不远了。
司辰优雅的举着一杯酒摇晃了,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
“别这么说,强奸犯也是需要重新开始的机会的。”
听见这话,我的眼神转向了一边厌恶的瞥了我一眼的孟媛媛身上。
孟媛媛就是司辰嘴里的我是强奸犯里面的“受害人。”
此刻她看向我的眼神依旧满含恶意。
“齐霖,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这样满身穷酸味儿的人就应该躲在下水道里,永远别想着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你信不信我现在一个电话,你马上就能重回监狱!”
当年,孟媛媛在知道我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是选择追求我。
但是在她的死缠烂打下,我依旧不为所动。
最后孟媛媛因爱生恨,借口说我出去见她一面她就再也不纠缠我了。
可是我没想到那是我噩梦的开始。
我刚走近孟媛媛,她就疯狂撕扯自己的衣服,哭着说我要强奸她。
而现在,她的嘴角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
“齐霖,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还好意思出来抛头露面呢?”
“今天楚莹也在这里,要是让她看见你,你猜她会把你扔到海里喂鲨鱼,还是打断你的另一条腿呢?”
楚莹,我的前女友,是陈雷,司辰他们的白月光。
她是个特别嫉恶如仇的人,当年我被孟媛媛污蔑后,楚莹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就打断了我一条腿,然后把我送进了监狱。
后来证据不足,我被放了出来,楚莹不相信我是清白的,私自让人把我带到天台上想给我一个教训。
我从天台上一跃而下,从那以后没有人再知道我的行踪。
我看着孟媛媛,她头上的死气越来越重,那些黑气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想把孟媛媛拆吞入腹。
我冷静的开口道:
“孟媛媛,当年的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你比谁都清楚。”
孟媛媛脸色一变,当年事情发生后我百口莫辩,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不相信我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脸上的神色恢复正常,冷笑一声道:
“怎么,齐霖,你一个强奸犯,这辈子都别想洗去这个罪名!”
我发现我和他们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人无法沟通,不过没关系,他们犯下的罪去了地府自会有判官判定。
“人在做天在看,孟媛媛,你犯的罪去了地府会有人清算。”
孟媛媛脸色一变,手里的杯子向我砸来,但是杯子在我身前停顿了一瞬就换了个方向落下去。
孟媛媛对我破口大骂:
“齐霖,这么多年不见,你改做神棍了?满嘴胡言乱语!”
而陈雷这个暴脾气更是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想抓起我的领子揍我。
“要发疯滚下这艘游轮,你一个乞丐,信不信我分分钟就能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2
如果我不是引路人,我现在当然相信陈雷的话,毕竟当年我就是这么在他们手下成为了一个活死人的。
我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一个闪身就把自己从陈雷的手里解救了出来。
陈雷又想发怒,司辰却向他摇了摇手,递给我一只酒杯说道:
“齐霖,你把这杯酒喝了,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我们再也不提了。”
我看着那杯酒,想到的却是这几个人是真的不把人命当回事啊!
在我还是一个正常人的时候,我就对酒精严重过敏,沾一滴就要命的那种。
司辰当然知道我的秘密,现在却给我这么大一杯酒,显然是奔着要我的命来的。
但是现在的我,一个活死人,这杯酒对我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我喝完了整杯酒,见我喝完,司辰觉得在这里没有医生会给我治过敏,我的命好像快没了。
暴躁的陈雷冷哼一声,觉得我马上就要出事了,让我滚开别碍着他们的眼。
我使了个障眼法,站在角落里让他们看不见我,但是我得盯着时间,免得这几人死了找不到去阴间的路为祸人间。
紧接着我就听到三个人站在一堆跟班中间高谈论阔。
“上个月我开车去玩,路上撞到一个人,就那么一点小擦伤就让我赔他五万,我回去就让人找到他家把他家砸了,他妈被吓进了医院,这五万块钱可就不够花喽。”
“行啊雷子,你还是这样有仇必报,我家那个小保姆怀孕了我正愁着不知道怎么解决,你给支个招呗!”
“没问题!”
“对了媛媛,你那个未婚夫的小女友你解决了吗?要不要哥哥帮帮你?”
孟媛媛冷笑一声,不屑道:
“一个穷学生而已,还用的着你们出手?”
她头顶上的黑气在这句话落后显得更加浓郁了。
恰在此时一个服务生过来,脚下一滑一头撞在了孟媛媛身上。
她一巴掌打在服务生的脸上,司辰和陈雷嚷嚷着要把那个男生扔到海里去喂鲨鱼。
男生吓哭了,慌不择路的想要求救,周边人都是他们几个的同伙,只有我不是。
“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原本隐身在角落里的我,一下子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陈雷怒喝道:
“齐霖,又是你!”
“你是不是真的想找死啊?”
“什么闲事你都想管,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着他让人把我一左一右的架出来,逼我下跪。
“齐霖,本来我们都准备放过你了,是你自己不长眼,非要往枪口上撞!”
说完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我明明喝了一杯酒,为什么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一杯不行,就一瓶,一瓶不行,就十瓶,反正他这里酒多得是。
“齐霖,你要是能把桌子上的这些酒都喝完,我就不再为难你和这个服务生。”
“你喝完我就派人把你们两个送到岸上,你觉得怎么样?”
喝一杯酒,是我不想闹事,可是现在,我不想喝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服务生,他这次命不该绝,不会有事。
我于是放心道:
“陈雷,酒我是不会喝的,我劝你还是少做点坏事,去地府还能少受点罚。”
听完我的话,陈雷一个酒瓶就砸在了我的头上。
“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敢咒我,我让你先去见阎王!”
他手里碎掉的酒瓶眼看着就要扎到我的脖子上,一个冷厉的女声响起。
“住手!”
我抬头看去,只见楚莹像个仙女一样冷着脸朝这边走来。
陈雷手里的酒瓶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楚莹,你,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这会儿下来了?”
楚莹的看了这热闹的场景,冷冷道:
“这么大的动静,我要是还听不到,那不是聋了吗?”
3
楚莹说的话在这群人里面就是圣旨。
她让几个人放开我和那个服务生,陈雷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照做。
“楚莹,这个强奸犯居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我不给他一个教训怎么能甘心!”
孟媛媛也秒变委屈脸:
“莹莹姐,我一看见他我就想起来......我真的很害怕!”
楚莹原本刚看见我是软化的神情又因为这一句话冷硬起来。
“你们先走,我和他谈谈。”
三个人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恐慌,但是楚莹家里的势力太大,他们不敢不听楚莹的话。
这里只剩下我和楚莹两个人。
“齐霖,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你一走了之就是没有担当!”
“你为什么那么不争气,明明我们本来应该有很好的未来,都被你的一己私欲给毁了!”
我看着面前依旧美丽的女人,心里只有一阵悲凉。
楚莹就是我当初的女朋友。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司辰和陈雷还算是比较听话,我一时间在学校里也成了风云人物。
不仅学习好,长的不错,还有一个样样不输我的女朋友。
然而在一起时间长了,楚莹的好姐妹孟媛媛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直到后来他给我送了情书。
我因为害怕伤害孟媛媛的自尊心,只私下拒绝了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这也导致了孟媛媛后来因爱生恨污蔑我强奸她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了孟媛媛身后。
他们都觉得一个女孩怎么可能用自己的清白来污蔑别人呢?
错的一定是我。
楚莹也不例外。
我从天堂跌落地狱,成了人人喊打的罪犯。
楚莹为了给孟媛媛讨回公道,找人搅黄了我父母的工作,我爸去工地上搬砖被高空坠落的砖头砸中头部当场死亡。
我妈伤心过度,两天后在家里自杀。
而我当时正被楚莹压在天台上,她扬言要给孟媛媛出气。
我浑身被打的没有一处好地方,最终受不了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从楼顶一跃而下。
我现在对楚莹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道:
“楚莹,其实你对我一直是有偏见的。”
“我没有侵犯孟媛媛,我们两个也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多说无益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我转身就走,想要去找孟媛媛,今晚上第一个死的人会是她。
楚莹却不依不饶拉住我的衣服,此刻她的脸上倒是没有嫌弃的表情。
“什么意思,齐霖,你把话说清楚!”
我把衣服拽回来,头也不回的往孟媛媛的方向跑去,随口回道:
“意思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孟媛媛在自导自演,而你为了一个谎言害死了我全家,包括我。”
孟媛媛的房间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还伴随着惊恐的喊叫声。
“不是我,谁杀的你你找谁去!”
“滚开啊!”
我赶到的时候司辰和陈雷也到了孟媛媛的房间门口。
一道黑影牢牢的缠在孟媛媛的脖子上,她的眼球突起,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楚莹跟上来就看见眼前的一幕,那道黑影像是蛇一样灵活。
“怎么回事这是?”
孟媛媛的手指到处乱抓,陈雷和司辰被吓的定在原地,楚莹想过去却无法靠近。
下一秒,只听一声闷闷的“咔嚓”声,孟媛媛的脖子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向后仰着——她的脖子断了。
我手一挥,那道黑影被收入袖中
盯着三双满是惊惧的眼,我毫无感情的回道:
“我说过,我是来引亡灵入地府的引路人。”
“今天有三个亡灵要跟我走,下一个是你——陈雷。”
空气里忽然弥漫着一股骚味,我回头看去,只见陈雷已经吓尿了。
第二章
4
楚莹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齐霖,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死了?”
好的,这是根据您提供的文案和简纲,以齐霖的第一视角续写的后续内容: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仿佛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惊碎这个荒诞的现实,或者惊醒她自己。
我看着他们,陈雷那张总是写满暴躁和不屑的脸,此刻肌肉僵硬,眼神涣散。
司辰则维持着他那惯有的、试图掌控一切的姿态,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收缩的瞳孔出卖了他内心的震动。
“是。”
我的声音平稳,没有起伏,就像在陈述今天天气如何。
“八年前,从那个天台跳下去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将他们脸上细微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尽收眼底。
“后来,我成了地府的引路人。”
我继续解释道,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份普通的工作。
“专门去接引那些生前恶贯满盈、死后容易化作厉鬼为祸人间的亡灵,确保他们顺利进入地府,接受审判。”
“放你妈的狗屁!”
陈雷猛地吼了一嗓子,像是要用音量驱散内心的恐惧。
“齐霖!你他妈疯得不轻!在这里装神弄鬼!”
“什么死了,什么引路人,你小说看多了吧!”
“媛媛......媛媛肯定是意外!”
“对,意外!”
司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即使眼镜早在他成为所谓的精英后就换成了隐形。
“齐霖,我们知道你当年受了委屈,可能精神上......出现了一些问题。”
“我们可以帮你,找最好的医生......”
楚莹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震惊,有怀疑,或许还有一丝被深埋的、不敢触碰的愧疚。
我知道,仅凭言语,无法让他们相信这超乎常理的一切。
正好,孟媛媛新死的魂魄在我袖中挣扎得厉害,那股怨气和戾气几乎要透衣而出。
她生前不算大奸大恶,但因嫉妒和谎言害人不浅,死后执念颇深,正是需要及时引渡的类型。
“看来,你们需要更直观的证明。”
我淡淡地说。
我抬起右手,宽大的袖口对着孟媛媛尸体所在的方向。
心念一动,一丝微不可查的阴寒气息自我指尖流转。
在普通人眼中,或许只是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度。
但在我的视野里,一道半透明、面容扭曲、带着不甘和怨毒的虚影,正从孟媛媛的尸体上被强行剥离出来。
那是孟媛媛的灵魂。
她似乎还在无声地尖叫,双手胡乱挥舞,想要抓住什么,却无法抗拒引路人的力量。
她的魂体比生前看起来更加苍白,也更加丑陋,那份刻在灵魂里的恶意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我手腕轻轻一抖,那道挣扎的虚影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一缕轻烟,没入了我的袖口之中。
袖里乾坤,是地府赋予引路人的基本能力,用于暂时收纳亡灵,直至送往地府。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孟媛媛的尸体依旧以那种诡异的姿势倒在原地,脖子不自然地扭曲着。
但房间里,那种属于孟媛媛的存在感,彻底消失了。
不是死亡带来的沉寂,而是灵魂被抽离后的绝对虚无。
陈雷的咆哮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我刚刚收起亡灵的手臂,然后又看向地上孟媛媛毫无生气的尸体,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司辰那副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身体撞到了门框,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人,或者说,认识我这个存在。
楚莹用手捂住了嘴,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的肩膀微微发抖,泪水无声地从眼眶中滑落。
那泪水里包含的情绪太过复杂,有对超自然现象的恐惧,有对孟媛媛死亡的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信念崩塌后的茫然和无措。
她一直坚信的真相,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先前孟媛媛的死亡,还可以被他们强行解释为意外。
但此刻,我当着他们的面,收取了孟媛媛的灵魂,这彻底击碎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认知框架。
绝望。
我终于在他们眼中,看到了真切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们终于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死亡并非遥远的传说,报应并非虚妄的恫吓。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欺凌、践踏的穷学生齐霖,而是执掌他们死后归宿的幽冥使者。
5
“下一个......是我?”
陈雷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他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一样。
“噗通!”
他毫无征兆地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我面前。
昂贵的西裤膝盖处瞬间沾染了地毯上不知名的污渍,但他浑然不觉。
那张总是带着戾气的脸,此刻被恐惧彻底扭曲,鼻涕和眼泪一起涌了出来,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
“齐霖!齐哥!霖爷!”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双手合十,像拜神佛一样向我作揖。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当年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混蛋!”
“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求求你!”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
“我家有钱!有很多很多钱!”
“我爸是陈大富!你知道的!只要你放过我,我把钱都给你!”
“一半!不!全部!全部家产都给你!”
“你看在......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看在钱的份上!”
“你放过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我还没活够!”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额头撞击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我看着他那副卑微乞怜的模样,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曾几何时,他和司辰、孟媛媛,就是凭借着家里的财势,高高在上地决定着我的命运,肆意践踏着我的人生。
如今,面对真正的死亡,他们赖以嚣张的资本,显得如此可笑。
“陈雷。”
我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打断了他的哭求。
“你们的死亡时间,是在生死簿上早就定好的。”
“我只是个引路人,负责接引,没有权力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我顿了顿,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补充道:
“所以,给我再多的钱,也没用。”
这句话,彻底掐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确实会触底反弹。
巨大的恐惧像是一桶冰水,浇灭了他短暂的卑微,转而点燃了更猛烈的疯狂。
陈雷猛地抬起头,脸上的乞求瞬间被狰狞取代。
他像是忘记了刚才的恐惧,或者说,被恐惧逼疯了。
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我,破口大骂:
“齐霖!我操你妈!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死了的鬼!一个下贱的引路人!你敢动我?!”
“我爸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一边骂,一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状若疯癫。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散落在地上的、之前他想用来刺我脖子的那个破酒瓶的碎片。
那尖锐的玻璃茬口,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我杀了你!让你再装神弄鬼!”
他嘶吼着,一把抓起那块最大的、带着握柄的碎玻璃瓶,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再次向我扑来!
他的动作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形,脚步虚浮,毫无章法。
就在他举起碎酒瓶,眼看就要刺到我身前时,他的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或许是孟媛媛挣扎时碰落的物品,或许是他自己刚才吓出的尿液——猛地一滑!
“啊!”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前猛扑过去。
而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块尖锐的碎酒瓶。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陈雷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他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缓缓地、艰难地低下头。
那块他原本想刺入我脖子的碎酒瓶,此刻正深深地、精准地插在了他自己的胸口上。
位置不偏不倚,正是心脏。
鲜血,迅速地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他昂贵的衬衫,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暗红。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随即,他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身体一软,“砰”地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旁边的司辰和楚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雷的尸体。
生死簿上,他的死因清晰地写着利刃穿心,自作自受。
这就是他的命,他的报应。
我再次抬起手,对着陈雷的尸体。
一道比孟媛媛更加浑浊、充满了暴戾和怨气的魂魄被抽离出来。
陈雷的魂体还在无声地咆哮挣扎,面目狰狞,但依旧无法抗拒引路人的力量,化作一缕黑烟,没入了我的袖中。
第二个。
6
房间里只剩下我、司辰,以及泪流满面、浑身发抖的楚莹。
我说过,今天晚上会死三个人。
孟媛媛死了,陈雷死了。
现在,只剩下司辰和楚莹。
楚莹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她的妆容早就花了,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声音哽咽,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
“齐霖......下一个,是我吧?”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
“是我,是我当初眼瞎,被人蒙蔽,听信了孟媛媛的谎言......”
“是我没有相信你,还......还做了那么多错事,害得你......害得你家破人亡......”
她的泪水涌得更凶。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如果我的死能让你解脱,能偿还一些罪孽......我......我认了。”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我看着楚莹。
她确实有错,错在偏听偏信,错在冲动易怒,错在用她家族的力量施加报复,间接导致了我的家破人亡。
她的过错,沉重得几乎无法原谅。
但是,她并非像孟媛媛、陈雷、司辰那样,骨子里就浸透着恶毒,视人命如草芥。
她的恶,更多源于被蒙蔽的愚蠢和自以为是的正义。
而且,当初的事情,她确实也是被孟媛媛欺骗的受害者之一。
生死簿上,今晚的名单,确实没有她。
“很遗憾。”
我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次的名单,没有你。”
楚莹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而一旁的司辰,在听到我这句话的瞬间,眼睛骤然睁大!
第三个人不是楚莹,那还能是谁?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甚至没有看向我,只是本能地感到一股来自幽冥的、无法抗拒的拉扯力量。
下一秒,在楚莹惊愕的目光中,司辰毫无预兆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他的身体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没有外力作用,没有挣扎,没有痛苦的表情,就像是一具被突然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
——他的时间,到了。
生死簿上,他的死因是阳寿已尽,魂魄离体。
或许是因为他作恶多端,早已掏空了自身的福报和生机,时辰一到,便再无延续的可能。
我如法炮制,抬起手,将司辰那充满了算计、虚伪,以及最终时刻无尽恐惧的魂魄,也从他的躯壳中抽离出来,收入袖中。
第三个。
任务完成。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呆立原地的楚莹,以及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我转身,准备离开。
这里已经不需要我再停留。
“等等!”
楚莹在我身后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
“齐霖!你告诉我!他们......他们到底都做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他们手上都沾满了人命。”
我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查一下。”
“查查这些年,你自以为的这些好朋友们,都背着你干了些什么好事。”
说完,我不再停留,身影逐渐变淡,如同融入空气一般,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楚莹一个人,站在充斥着死亡和绝望的房间里,面对着残酷的真相和未知的未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所知道的真相并不是真相,原来她才是那个蠢货,一直被人蒙在鼓里的蠢货!
7
离开游轮,我带着袖中三个挣扎不休的亡灵,踏上了通往地府的路。
阴阳之间的界限对于引路人而言,仿佛只是一层薄薄的水幕,一步跨过,周遭的景象瞬间变幻。
不再是奢华喧嚣的游轮,而是弥漫着淡淡灰雾、光线昏黄的幽冥之路。
耳边隐约传来呜咽的风声,那是无数亡魂的低语。
路的尽头,是一座巍峨肃穆、散发着古老威严气息的大殿——阎罗殿。
进入殿内,两旁站立着面容肃穆的鬼差。
高堂之上,判官手持生死簿,目光如电,不怒自威。
我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引路人齐霖,奉命带回恶魂三名:孟媛媛、陈雷、司辰。”
判官微微颔首,翻开手中的生死簿,沉声道:
“带上来。”
我袖袍一拂,三道魂魄被无形的力量推出,落在大殿中央。
他们恢复了生前的样貌,但魂体透明,脸上充满了茫然和恐惧,看着周围阴森的环境和高堂上的判官,瑟瑟发抖。
“孟媛媛!”
判官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大殿中回荡,宣读着三人生前的罪孽和判决。
“生前搬弄是非,谎言构陷,无中生有,污人清白,致人身亡,家破人亡!”
“后又因嫉妒,散播谣言,逼死她人,心肠歹毒!”
“判——入蒸笼地狱,受蒸煮之苦,洗刷口舌之孽!”
孟媛媛的魂魄发出凄厉的尖叫,但立刻被两名鬼差上前,拖拽了下去。
她的哭喊求饶声迅速远去。
判官的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陈雷和司辰。
“陈雷!司辰!”
判官的声音更冷。
“你二人仗势欺人,视人命如草芥!”
“陈雷,驾车伤人,反加迫害,致人家庭破碎,其母受惊而亡!”
“司辰,表面温良,内心奸诈,为达目的,屡施毒计,间接害死者众!”
“你等阳间权势,在地府一文不值!”
“判——入孽镜地狱,照尽生前罪孽,受尽业火焚身之苦!”
孽镜地狱,镜中会清晰地映照出他们生前每一桩恶行,让他们亲身体验被害者的痛苦,并承受业火灼烧灵魂的极致痛苦。
陈雷和司辰的魂魄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们想要求饶,却发现在这绝对的公正和威严面前,任何辩解和乞求都是徒劳。
鬼差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将他们拖向了地狱深处。
我看着他们被带走,心中一片平静。
公正,或许在人间会迟到,但在幽冥地府,从不缺席。
8
楚莹没有死。
但我知道,有时候,活着未必比死了轻松。
后来,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我零星地了解到她的一些情况。
她真的去查了。
她动用了楚家的力量,深入调查了孟媛媛、陈雷和司辰过去几年做的事情。
她查到了孟媛媛如何用手段逼死她未婚夫的前女友。
查到了陈雷醉酒撞人后反而将受害者一家逼上绝路。
查到了司辰在商业竞争中使用的那些肮脏手段,以及几条与他脱不开干系的意外人命......
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真相彻底击垮了楚莹。
她一直生活在谎言和欺骗构筑的堡垒里,自以为身边是光鲜亮丽的朋友,自以为当年是在替天行道。
如今,堡垒崩塌,露出里面腐臭不堪的真相。
而她自己,也是这悲剧链条上,推动最终惨剧发生的关键一环。
如果不是她轻信孟媛媛,如果不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动用家族势力报复,如果不是她把我逼上天台......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巨大的愧疚和悔恨像毒蛇一样日夜啃噬着她的心。
她无法原谅自己,无法面对那个因为她的愚蠢和冲动而间接害死的齐霖,以及我那无辜惨死的父母。
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心结。
郁郁寡欢,形销骨立。
最终,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她放弃了楚家的继承权,放弃了优渥奢华的大小姐生活,选择了一座远离尘嚣的深山古刹,带发修行。
她不再追求世俗的一切,只希望用余生青灯古佛的清苦,来忏悔自己的罪孽。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往后余生,再见我一面,亲口对我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孟媛媛、陈雷、司辰这三个造成我人生悲剧的直接推手,已经在地狱为他们生前的恶行付出了代价。
我的心愿已了,生前的执念也随之消散。
作为引路人,完成了使命,积攒了足够的功德。
我终于获得了重新进入轮回,投胎转世的机会。
我知道楚莹还在念着我,在无尽的悔恨中煎熬。
但是,这一世,对我来说,太苦了。
父母的惨死,爱人的背叛,污名加身,含冤而亡。
八年的引路人生涯,见惯了生死和罪恶,也早已磨平了我对过往的最后一丝眷恋。
楚莹的忏悔,于我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原谅与否,都没有意义了。
我站在奈何桥头,看着桥下浑浊的忘川河水,接过孟婆递来的那碗汤。
汤水清澈,映不出我作为引路人时的面容。
我没有犹豫。
这一世太苦了,我选择重开。
仰头,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
前尘往事,爱恨情仇,尽数忘却。
随后,我纵身一跃,跳入了那通往未知新生的轮回通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