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那份伪造的申请表的复印件，感觉它有千斤重。它压垮的，是我二十年的青春，是我父母二十年的愧疚，是我整个家庭的尊严。
走出档案馆，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我父母家。
3 家族之殇
我父母住在城郊的老式家属楼里，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看到我突然回来，他们都很惊讶。
“静静，今天不是上班吗？怎么回来了？”我妈迎上来，接过我的包。
我爸正在看报纸，也抬起头，扶了扶老花镜。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那份伪造的申请表复印件，放在了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什么？”我妈疑惑地问。
我爸也凑了过来。当他们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两个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静静，你……你从哪里弄到这个的？”我爸的声音在发抖，手里的报纸掉在了地上。
我妈的嘴唇哆嗦着，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愧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看着他们，声音因为极度的失望而变得沙哑，“二十年前，你们就知道，我的名额是被王志强顶替了。你们选择了沉默，还和我一起，演了二十年的戏。”
“不是的，静静，你听我们解释……”我妈哭了起来，伸手想来拉我，被我躲开了。
“解释什么？”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解释你们为什么要把女儿的未来，拱手让给别人？解释你们为什么宁愿看着我痛苦、自责二十年，也不肯说一句实话？”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我爸终于崩溃了，他一拳砸在桌子上，老泪纵横，“当年，你姑姑和你姑父，带着志强，跪在我们家门口，求我们。你姑姑说，王家就志强这一个独苗，如果他考不上大学，这辈子就毁了。她说，你是个女孩子，就算不上大学，以后嫁个好人家，也一样过日子。”
“她说，我们两家是亲戚，是一家人，不能见死不救。她还说，如果志强上了大学，以后一定会报答我们，报答你。你姑父甚至拿出了他厂里分的房子的房产证，说只要我们同意，房子就过户给我们。”
“我们没要他的房子。”我妈哭着说，“可是，你爸当时刚刚下岗，家里一分钱收入都没有。你姑姑说，如果志强上了大学，就能把你爸安排进他单位的后勤。为了这个家，我们……我们……”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听着这些迟到了二十年的“苦衷”，只觉得一阵阵地发冷。
原来，我的命运，在他们眼里，就值一个后勤的工作岗位，就值一套他们最终没有要的房子。
原来，所谓的亲情，就是一把可以随意牺牲我的屠刀。
“所以，你们就同意了？”我冷笑着问，“你们就看着他们伪造我的签名，偷走我的档案，毁掉我的人生？”
“我们对不起你，静静。”我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二十年，我们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我们一看到你，就觉得心里有愧。我们知道，我们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一句对不起，就能换回我二十年的青春吗？”我站起身，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