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深入骨髓,浸透神魂。
不知坠落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已是永恒。预想中粉身碎骨的撞击并未到来,身体落入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液体中。
是水。
极寒,极沉。寒意如同亿万根钢针,穿透皮肉,直刺灵魂深处本就摇摇欲坠的灵台。这水并非凡水,而是九天之境边缘,隔绝仙凡的弱水。鸿毛不浮,仙佛难渡,更有销魂蚀骨之能。
冰冷的弱水瞬间包裹全身,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和更甚于剑碎时的剧痛。灵根早已受损,道基濒临崩溃,此刻又被弱水侵蚀,残存的灵力如同风中残烛,疯狂逸散。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要……死在这里了吗?
也好。
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心底竟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死了,就再也不用面对沈听蓝的怀疑与指责,再也不用看王亦深那虚伪的嘴脸,再也不用承受这剜心刺骨的背叛之痛。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和冰冷的侵蚀下,开始涣散。过往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
初遇时,她明眸善睐,一剑惊鸿,闯入我沉寂的剑心。
月下对酌,她靠在我肩头,笑语盈盈:“阿野,就算全天下都说你不好,我也只信你。”
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她为我挡下致命一击,鲜血染红白衣,却笑着说:“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挺好。”
誓言犹在耳畔,情意恍如昨日。
可画面一转,是她决然递出的九转还魂丹,是她冰冷质问的眼神,是她毫不犹豫刺向我的那一剑……还有最后时刻,她为王亦深温柔擦拭血迹的侧影。
信任?呵。
深情?笑话。
百年相伴,原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梦。在她心里,我陆野,永远比不上那个满口谎言、惺惺作态的王亦深。
恨吗?
或许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掏空的疲惫和麻木。恨意也需要力气,而我,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沉下去吧……沉入这无底的弱水,让一切归于虚无。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沉沦于永恒的黑暗之际,灵魂深处,那因为本命剑碎而沉寂的剑心,忽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甘的、桀骜的、宁折不弯的铮鸣!
剑心不死!
我陆野,生于微末,以剑问道,历经百劫千难,方有今日剑尊之名!难道今日,就要如此窝囊地死在这无人知晓的弱水之中?死在一个女人的背叛和一个伪君子的算计之下?
不!
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不屈与愤怒,如同沉寂火山下的熔岩,轰然爆发!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为他们的愚蠢和背叛付出生命的代价?!
凭什么我陆野的剑道,要终结于此?!
残破的灵台之中,那点微弱的剑心之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沛然莫御的剑意,带着斩断一切、重开天地的决绝,自我神魂最深处迸发!
“啊——!”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灵魂中炸响!
剧痛依旧,弱水蚀骨,但一股新生的力量,却在这极致的毁灭与痛苦中,强行凝聚!
断!
斩断过往!
斩断情丝!
斩断这束缚我、将我拖入深渊的一切!
意念如刀,狠狠斩向那与沈听蓝相连的、早已千疮百孔的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