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眼皮都没抬,用烟斗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积满灰尘的纸箱:“自己拿,最上面那个黑色。”
纸箱里堆满了各种电子垃圾。林皓拿起那个标注着“2019备份”的黑色硬盘,心跳加速。它轻飘飘的,里面是空的?他仔细摸索,在硬盘外壳一个不起眼的接缝处,发现了一点胶痕。用力一掰,外壳裂开,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硬盘,而是一个用泡沫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巧录音笔,和一个小小的U盘。
他迅速将东西揣进怀里,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快步离开。
回到那个勉强用“匿名资金”租下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水龙头的地下室隔间,林皓反锁上门,拉上唯一的破窗帘。他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他深吸一口气,点开播放。
先是刺啦的电流声,然后是一个熟悉到让他作呕的男声——李哲!
“……薇薇,别哭了,眼泪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让他扛下来。”
接着是沈薇薇带着浓重哭腔、却异常清晰的话:“可是…可是他会坐牢的!那是重伤,万一……”
“没有万一!”李哲的声音冷静得残酷,“我查过了,对方背景不硬,只要赔偿到位,家属不会死咬着不放。林皓是公司法人,他去顶,最合理。最多三年,表现好说不定两年就出来了。到时候,公司还在,我们等他出来,一切都会好的。”
“但是……”
“没有但是!薇薇,想想后果!你进去,你的人生就毁了!你家那个烂摊子公司立马就得破产!我这是在救你,也是在救我们!听着,等他来了,你就照我说的做,哭得惨一点,求他,他会答应的,他那么爱你……”
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林皓坐在冰冷的床沿上,一动不动。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他没有暴怒,没有嘶吼,只是静静地坐着,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吓人。
原来如此。
不是意外后的慌乱求助,而是冷静的利益权衡。不是情深义重的托付,而是处心积虑的算计。“他那么爱你”——这句话像一把最钝的刀子,在他的心口反复碾磨。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煎熬。所有的信念和支撑,原来建立在如此丑陋的谎言之上。
他猛地冲进狭小逼仄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水拼命冲洗自己的脸,仿佛想洗掉那令人作呕的声音,洗掉这三年蒙蔽双眼的愚蠢。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男人——苍白,消瘦,眼底布满血丝,但那双眼睛深处,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正在疯狂燃烧,冰冷而骇人。
愤怒和仇恨没有消失,但它们被压缩、提纯,变成了一种更可怕的东西——一种绝对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的决心。
他拿出那部新手机,装上卡,连上地下室里信号微弱却免费的Wi-Fi。他开始搜索一切关于“哲薇集团”的信息。
新闻报道,商业通告,股权结构……李哲把这三年经营得“有声有色”,公司扩张迅猛,涉足了好几个热门领域,风光无限。但林皓用他曾经作为创业者的敏锐眼光,很快从那些华丽的辞藻和漂亮的财报数据背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