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凌晨 3:17,我杀死了我】
我在一声金属呻吟里醒来,像被谁从真空里硬拽回人间。
轨舱狭长,四壁结着白霜,唯一的光来自头顶的倒计时屏:
00:17:00——红字跳动,每一次闪烁都像替我心脏起搏。
左手沉甸甸,是一把制式脉冲枪,能源匣满格;右手攥着便签,纸面被汗濡得发皱:
“别信任何人,包括写下这句话的人。”
字迹是我自己的,连末尾那道慌张的拖钩都一模一样。
我呼吸,面罩里顿时结雾,这才意识到自己戴着单人负压头罩,供气阀只剩九分钟。
脚下磁吸靴死死扣着地板,可整个舱段却在旋转——不是错觉,舷窗外,火星像被撕成两半,红褐大陆在漆黑里一掠而过,再一掠回来,循环往复。
轨舱在翻滚,每滚一圈,计时器就掉十七秒。
我抬眼,对面舷窗映出我的脸:苍白、窄长、右眼下方有道新疤。
可那又不是我的脸——额角黑漆漆一个洞,血没有往下流,而是在零重力里凝成滚圆颗粒,像一串红珍珠绕着头颅飘浮。
尸体穿着与我相同的灰白制服,肩章绣着“红环·217”,左胸的识别卡却写着“周寻”。
那是我名字,也是我指纹。
我抬手,自己识别卡上的数字却是“218”。
枪膛发热,我下意识退匣——少了一发能量弹,残余温度 42℃,发射不超过三分钟。
所有线索指向一个简单等式:我杀了“我”。
可我不知道谁是凶手,谁是受害者,甚至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版”。
轨舱外壁忽然传来“嘭”一声钝响,像一只巨手拍在金属上。
我扭头,看见舱壁出现一道黑缝,边缘泛着蓝白静电,像空间被折纸一样撕开。
缝里透出另一条走廊的光景——同样的翻滚舱段,同样的尸体,同样的我。
那一个“我”正把枪塞进嘴里,毫不犹豫扣动扳机,血雾在真空中绽成哑剧。
黑缝随即合拢,仿佛剪辑师切掉了一帧胶片。
我喉咙发干,把便签翻过来,背面还有一行潦草小字:
“第 216 次失败,裂口已占满舷窗,我决定把记忆留给下一个我,关键词:‘逆熵’。”
墨迹未干,指腹一抹便蹭黑。
原来写字的“我”刚刚离开,也许就躲在前面的阴影里,枪口仍发烫。
倒计时跳到 00:10:00,轨舱发出更剧烈的震颤,像被什么巨物从外部攥住。
我踉跄前行,磁吸靴每次离地板都发出“咔嗒”脆响,像给死亡打拍子。
尽头是气密门,门上方闪着绿字的“出口”,却用血涂了一个斜杠,变成“非出口”。
我把枪抵在锁芯,一枪熔穿,门滑开——
里面是电梯轿厢,可没有上下行按钮,只有一个红色圆键:
“DOOR CLOSE / DOOR DIE”。
我按下去,轿厢立刻失重坠落,像被黑洞吸走。
失重过程里,我听见耳边响起自己的声音,平静、低哑:
“周寻,别害怕,死亡只是刷新。”
我猛地转身,轿厢空无一人,四壁却映出无数个我,每个我额角都有弹孔,每个我都在同时张口:
“抓住凶手,否则你永远在 3:17 醒来。”
电梯轰然停住,门开,一条长廊亮着惨白灯,尽头是赫拉主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