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呼吸着带着水汽的冰冷空气。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我努力回忆老宦官哼唱谚语时的神态，那醉醺醺却笃定的语气……
我将身边仅有的一点饮水，悄悄泼洒在囚笼背阴的角落里，死死盯着那摊水渍。很久很久，它都没有完全渗入木板，蒸发得极其缓慢。
湿度极大。气压……很低。
一种莫名的直觉，混合着对那枚矿物薄片的信任，对老宫人赌上性命的提醒的信任，重新支撑起我即将崩溃的信念。
会来的！暴雨和雷霆，一定会来的！
我必须相信！
祭典当日的清晨，天色灰蒙蒙的，但雨，依旧没有落下。
几个面无表情的嬷嬷走进囚笼，为我换上了那套华丽无比的祭服。沉重的绸缎，繁复的刺绣，穿在身上却如同套上了一具精美的棺椁。
她们粗暴地梳理我的头发，戴上沉重的、象征祭祀的头饰。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她们摆布。
在她们即将给我戴上最后一件饰物时，我极其隐蔽地、最后一次确认了那枚藏在袖口暗袋里的矿物薄片。
冰凉坚硬的触感，给了我最后一丝力量。
囚笼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我被两名武士一左一右架起，押下高台，走向不远处那座更高、更巨大的祭坛。沿途，早已挤满了黑压压的百姓，他们看到我，骚动起来，咒骂声、唾弃声如同浪潮般涌来。
“灾星！”
“去死吧！”
“河神大人息怒！”
烂菜叶、污泥，甚至小石块，如同雨点般砸向我。华美的祭服瞬间被污损，额角被一块尖石划过，温热的血淌了下来，模糊了我的一只眼睛。
我低下头，任由污秽沾满全身，将所有蚀骨的屈辱和疼痛，都死死压在心底，转化为燃料，注入那颗即将爆裂的心脏。
我被拖着，一步步走向祭坛。
在踏上第一级台阶前，我最后一次，抬起头，望向那片沉寂而压抑的天空。
眼神决绝，再无一丝波澜。
第四章：神坛之上，天威骤临
祭坛高耸，仿佛直插灰蒙蒙的天际。
冰冷的石阶硌着我的脚心，每被推着向上一步，离汹涌的江涛就更近一分，江风裹挟着水汽，嚎叫着撕扯我繁重的祭服和头发。
祭坛顶端，黑压压站着一圈人。身着繁复祭袍、脸上涂满油彩的大祭司；手持戈戟、面无表情的精锐武士；还有……那个穿着最隆重亲王服饰，面容肃穆悲悯，仿佛承载了全天下的苦难的男人——摄政王凌韬。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座山，一座压在我和无数人性命之上的山。
百姓们在祭坛下跪伏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如同等待收割的庄稼。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期盼，都化作了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整个祭坛。
我被粗暴地押到祭坛正中央，正对着下方咆哮翻滚的沧澜江。两名武士反剪我的双手，用浸过水的粗糙麻绳死死捆住。然后，一块冰冷刺骨的玉琮被强行塞入我的口中，堵住了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
我剧烈地“挣扎”着，眼泪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完美演绎着极致的恐惧和绝望。目光乞求地看向凌韬，看向大祭司，看向任何一个可能心存怜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