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下的那座城东小院,是你外祖家传下来的,地契在你外祖娘的陪嫁箱底,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陆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若是往后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你就带着青砚去那里住,守着你的产业,安稳过日子就好。”
“娘,您不和我一起去吗?”苏晚卿急道。
陆氏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我是苏家的正室夫人,你父亲回来了,我总不能撇下他不管。放心,娘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那一夜,苏晚卿睡得极浅。她听着窗外的雨声,想着母亲日渐消瘦的身影,想着那些被改到自己名下的产业,忽然明白,母亲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筑起一道铜墙铁壁。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苏晚卿便带着青砚去了码头。码头上人来人往,挑着担子的挑夫、吆喝着的商贩,还有几艘刚靠岸的漕船,一派喧嚣。她选了个视野开阔的茶摊坐下,点了两碗热茶,静静等着。
辰时过半,一艘乌篷船缓缓靠岸。船家搭好跳板,先是几个小厮扛着箱笼下来,接着,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面容憔悴,鬓角添了不少白发,正是苏文渊。苏晚卿的目光落在他身后——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女子,被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身形娇弱,眉眼间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柔媚。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捧着精致的妆奁,一看便知是那位柳夫人。
“小姐,咱们过去吗?”青砚低声问。
苏晚卿摇了摇头,看着苏文渊体贴地为柳夫人挡开拥挤的人群,看着他吩咐小厮将柳夫人的行李小心搬下,那模样,是她从未在父亲脸上见过的温柔。直到他们坐上马车,朝着苏家老宅的方向驶去,苏晚卿才站起身,将一枚铜钱放在茶桌上,转身离开。
回到归燕堂时,陆氏正在院子里修剪月季。她穿着一身素色布衣,挽着袖口,动作利落。“回来了?”陆氏头也没抬,“看着你父亲了?”
“嗯。”苏晚卿走到她身边,看着被剪下的残枝,“带着柳夫人,还有不少行李。”
陆氏手中的剪刀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也好,省得他总惦记着外面的好。”她将修剪好的月季插进瓷瓶,“今日起,你每日上午去布庄看账,下午跟着账房先生学管账,晚上回来我教你看地契文书。这些营生是你的底气,得自己攥紧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卿像上了弦的陀螺,连轴转着。城南布庄的掌柜是母亲的远房表舅,姓周,为人忠厚,见苏晚卿年纪轻轻却做事沉稳,便将布庄的大小事务都尽心教她。从布料的挑选、定价,到伙计的管理、客户的维护,苏晚卿学得格外认真。她知道,这些看似繁琐的事务,是母亲用半生心血为她铺就的路。
这日午后,苏晚卿正在布庄核对账本,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周掌柜匆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小姐,苏家老宅来人了,说是……说是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苏晚卿握着算盘的手一顿,算珠“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知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