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失联一个月后,我在他女友的小红薯上看到一条咨询:
“小狗死了,65公斤,埋后院会有异味吗?”
而我的儿子,正好65公斤。
警察挖开后院那晚,我收到儿子的短信:
“妈,别相信她,我根本没和她分手。”
可警方却说,土里挖出的尸体,DNA确认是我儿子。
更可怕的是,法医在死者胃里发现了另一部手机。
屏幕上,还闪烁着我的未接来电……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一次。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忙,请稍候再拨……”
机械的女声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耳膜。我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那短短的几十秒忙音,似乎抽走了房间里所有的空气,胸口闷得发慌。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记不清了。每一次,都是直接挂断,连一声“喂”都吝啬给予。
然后,是那条千篇一律的短信。
一个字。
“忙。”
白色的对话框,孤零零的一个黑字,像一块冰,砸在我心上。
一帆,我的儿子,江一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会跟我抱怨工作太累,会跟我分享吃了什么好吃的,甚至会因为和琳琳吵架了,半夜打电话跟我诉苦。
虽然我总是劝他男孩子要坚强,但心里其实是暖的,因为他需要我。
可现在,只剩下这个“忙”字。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拨号键上,颤抖着,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他说忙,我再打,会不会惹他烦?
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关?
工作不顺利?
还是……和琳琳出了问题?
对,琳琳。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琳琳的名字。
这个女孩子,和一帆交往快两年了,文文静静的,对我一直挺客气。
也许……她能知道点什么?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也要被挂断的时候,接通了。
“喂?阿姨?”琳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背景音很安静。
我心头一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琳琳啊,不好意思打扰你。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有一帆的消息吗?我给他打电话,他总是说忙,我有点担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然后,她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一份说明书:“阿姨,我们分手了。他的事,我不清楚。”
“分……分手了?”我愣住了,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时候的事?怎么……”
“抱歉,阿姨,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嘟…嘟…嘟…”
忙音再次响起,比运营商的提示音更刺骨。
分手了。
原来是这样。
我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房间里没有开灯,阴影从角落一点点蔓延开来。
是因为分手了,所以心情不好,才不接我电话的吗?
这孩子,从小就重感情,肯定是难受得厉害,又不想让我担心。
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些。
是失恋就好,是失恋就好……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我这样安慰自己。
他没出事,只是需要一点空间。
于是,我不敢再打了。
连短信也不敢再发。
怕我的关心,变成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每天对着他的微信头像发呆,翻看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等他缓过来,就会联系我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手机安静得可怕。
那个“忙”字,再也没有出现过。
等待让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
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好像都残留着一帆的影子。
他小时候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大了以后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带琳琳回来吃饭时略显腼腆的笑容……
焦虑像藤蔓,悄悄缠绕上来,越勒越紧。
他就算再难过,会整整一个月,连一个报平安的电话都不打给我吗?
心里有个声音在微弱地质疑,但我强行把它压了下去。
不会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只是一时没想开。
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空气沉闷。
我下意识地划开手机,点开了那个叫“小红薯”的软件。
一帆以前总笑我跟着年轻人玩这个,说上面都是种草、晒生活的。
我也就是随便看看,排遣一下心里的烦闷。
手指机械地上划,屏幕上的图片和文字流水般掠过。
美食,旅游,美妆……心不在焉。
直到,一个头像,猛地抓住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卡通女孩侧影,戴着一顶宽檐草帽。
琳琳的微信头像,就是这个。
心跳漏了一拍。
我点进去,确认了一下账号名字,不是那种常见的网名,带点文艺气,和琳琳给我的感觉很像。
是她,没错。
她也会玩这个?
还发了帖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我,混合着好奇,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她不是说和一帆分手了吗?
怎么会……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她的主页。
最新的一条帖子,发布时间是昨天。
没有配图,只有短短几行文字,像一个普通的求助:
【我养的小狗死了,不忍心火化它,想埋在后院的草坪里,会有异味吗?它大约65kg。】
“小狗死了。”
“埋在后院。”
“65kg。”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65公斤?
我儿子江一帆,上次回家站上体重秤,笑着跟我说:“妈,我又重了,正好65公斤,得减肥了。”
65公斤!
一股寒气,毫无预兆地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瞬间攫住了我的四肢百骸。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
小狗?
65公斤的狗?
那得是多大一只?
藏獒?高加索?
琳琳那个纤细的女孩子,会养这种大型犬?而且,她从来没提过!一帆也从来没提过!
后院……琳琳住的地方,好像是有个独立的小院子,是一帆帮忙找的房子,当时他还得意地说租金便宜,环境也好……
埋了……会有异味吗?
“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头上,耳朵里充斥着剧烈的轰鸣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撞得肋骨生疼。
不可能……不可能!
那只是一种荒谬的联想,是我太担心一帆了,产生的胡思乱想。
对,一定是这样!她说的就是狗,一条比较大的狗而已。
我拼命地想说服自己,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咯咯”声。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我粗重而混乱的喘息。
我颤抖着手指,想要在那条帖子下面评论,问她是什么狗,什么时候死的。
打了几个字,又死死按住退格键,全部删掉。
不行,不能问。
如果……如果……
如果那不是狗呢?
一个可怕的、我连想都不敢去细想的念头,像毒蛇一样,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缓缓抬起头,吐着冰凉的信子。
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昏暗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报警?
跟警察说什么?
说我因为前准儿媳发了一条关于埋狗的问询,就怀疑她杀了我儿子?
体重数字一样?他们会信吗?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疯婆子?
找上门去?
如果……如果没事,我这样冒失地闯去,会不会激化矛盾?万一一帆知道了,更生我的气?
可是……万一呢?
万一那不是狗呢?!
那个“万一”像一把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勾住了我的心脏,往下拽,往无底的深渊里拽。
我停下脚步,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空荡荡的家。
一帆的笑容还挂在墙上的照片里,那么清晰,那么真实。
我的儿子……我的一帆……
他到底在哪里?
他真的……只是“忙”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恐惧,如同潮水,灭顶而来。
我重新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条可怕的帖子上。
“它大约65kg。”
黑色的文字,像一句无声的诅咒。
我必须做点什么。
立刻,马上。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最混乱的一段时光。
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转,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可怕又互相矛盾的念头。
一会儿觉得是自己疯了,怎么能因为一个体重数字就产生这么恶毒的联想;
一会儿又觉得那冰冷的直觉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试着再次拨打一帆的电话,依旧是忙音。给琳琳打,也打不通了。
他们俩,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留下那条诡异的帖子,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不行,不能等了。
我抓起手机和钥匙,冲出家门。
夜风很凉,吹在我滚烫的脸上,稍微唤醒了一丝理智。直接去琳琳家?
我一个老太太,能做什么?
如果……如果真的有什么,我岂不是打草惊蛇?
对,报警。必须报警。
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进了最近的派出所,语无伦次地向值班民警讲述了我的担忧。
我说我儿子失联一个月,说他女朋友发了一条关于埋65公斤“小狗”的帖子,说我儿子正好65公斤……
我能感觉到民警看我的眼神,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大概觉得我是个思子心切,以至于产生妄想的可怜母亲。
“阿姨,您先别急,冷静一下。”
他给我倒了杯水,“仅凭一个体重数字和一条网络动态,我们很难立案调查的。您确定您儿子是失踪了吗?他之前有没有和您说过要去哪里?或者,和女朋友吵过架?”
“他……他就是不接我电话,只回‘忙’。”我急切地解释,“琳琳,就是他女朋友,也说他们分手了,不清楚他的情况。可是警察同志,那帖子!那帖子太巧了!65公斤啊!”
民警耐心地记录着,但眉头微微蹙起:“这样,您把您儿子的基本信息,还有那位琳琳女士的住址和联系方式提供给我们。我们先尝试联系一下,如果确实联系不上,或者有其他可疑情况,我们再采取进一步措施,您看行吗?”
我知道,这已经是程序上能做的极限了。我提供了所有信息,包括那条帖子的截图。民警答应会尽快核实。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站在清冷的街头,感觉自己像个被掏空了的破布口袋。
官方渠道走不通,或者太慢,我等不了。
一个念头,疯狂而执拗地冒了出来——我要自己去看看。
我知道琳琳住在哪里,一帆之前带我去过一次,是个老旧的联排小区,一楼带个小院子。对,就是那个有后院的房子。
我打了个车,报出那个地址。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这个时间点,一个人去那种地方,有些奇怪。
车子在渐亮的晨光中行驶,城市开始苏醒,但我的心却沉在不见底的黑暗里。
我紧紧攥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到了小区附近,我没让司机开进去,在路口就下了车。
我像个幽灵一样,沿着围墙,慢慢走向记忆中的那栋楼。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就是这里了。
联排别墅的外墙有些斑驳,各家各户的院子用低矮的栅栏或者绿植隔开。
琳琳家那一户,拉着厚厚的窗帘,静悄悄的,毫无生气。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个后院。
院子里杂草有些凌乱,靠近角落的那一小片草坪,颜色似乎比周围的更深一些,像是……新翻动过的土?
距离有点远,我看不真切。
但那种不协调感,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眼里。
就在这时,背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在这死寂的清晨,这声音格外清晰刺耳。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来,屏幕亮着,显示有一条新短信。
发信人——江一帆!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呼吸停滞,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点开。
只有短短一行字。
「妈,别相信她,我根本没和她分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
大脑一片空白。
一帆……还活着?
他给我发短信了?
他没和琳琳分手?
那琳琳为什么骗我?
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困惑交织在一起,几乎将我撕裂。
他没事!他没事!他只是……只是……
可是,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和琳琳还好好的,那琳琳为什么要发那条帖子?后院那片土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和她分手……”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混乱的迷雾,却露出了更狰狞的真相一角。
如果他们没有分手,如果一帆是自由的,他为什么一个月不接我电话?
为什么只在现在,在我找到这里的时候,发来这样一条没头没脑的短信?
一个更可怕的推测,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发这条短信的……真的是一帆吗?
还是……某个借用他手机,想要稳住我的人?
我猛地抬头,再次望向那个寂静的、窗帘紧闭的房子,还有后院那片颜色诡异的泥土。
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爬升到头顶。
这条突如其来的短信,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我更深地拉入了这个令人窒息的谜团之中。
我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是相信这条短信,转身离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还是……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
我拿出手机,找到刚才派出所那位民警留下的联系方式,拨通了电话,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嘶哑:
“警察同志……我,我又发现了新情况……我收到我儿子的短信了,但是……但是我觉得更不对了……我在他女朋友家外面,我看到她家后院,有块地方的土……好像是新翻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