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真踩了？”
戴宪光懒洋洋地垂着眼皮，一副可帮可不帮的悠闲姿态。
宋霞飞忍着愤怒点头，“只要能救回我儿子，随你怎么操作！”
戴宪光这才一脚踩上去，再次对准樊书林的胸腔，用巧劲往下踩压迫使肺部积水往外涌。
“咳！咳咳咳——”樊书林的脑袋往旁边一歪，口里汩汩冒水，紧闭的眼睛很快就睁开了。
看到旁边围满人，樊书林惨白脸颊泛起一阵红晕，羞愤直冲脑门，干脆再次闭上眼睛装起了昏迷。
“吓死我了！”窦白露走到戴宪光身旁，目光不敢往他一身腱子肉上面瞟，只能目不斜视地盯着装晕的樊书林，“他没死吧？”
“死不了。”戴宪光见多了死人和昏迷的人，这一看就是装晕躲事。
谢大伟跑过来，捂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喊道：“黑娃你这是干啥啊？咋还能推人呢？”
戴宪光反道：“他要跳河，我好心帮忙，怕他死了又好心救援，大队是不是该给我表彰？”
他像是完全不怕冷，把拎到半干的毛衣披在身上，比穿着棉袄的人们还精神抖擞。头上滴落的水珠挂在黝黑皮肤上，浑身迸发出不合规矩的野性，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还表彰？你这混不吝真是讨打！”谢大伟抬手作势要打他脑袋，发现五年前还跟他差不多高的黑娃，现在已经比他高出两个脑袋了。
戴宪光故意躲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再次伸冤。“大伟叔，不信你问这位刻薄妇女同志，她还要求我救她儿子，我是不是救了？”
“你骂谁刻薄？”宋霞飞一整个上午就没停下尖叫，这会儿嗓子都沙哑了。
窦白露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当然是骂你，咋还听不懂人话呢？你摸着你半黑的良心说救没救？”
“......”宋霞飞紧紧闭着嘴巴，死活不愿意说出一句救了。
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也各有看法，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是救了啊，樊知青非要跳，又不让俺们过去拉他回来，黑娃只能踹下去再捞起来嘛！”
“颠倒黑白！明明是这位黑娃同志推书林下水！要不是大家都在，他肯定要害死书林！”
“黑娃哥又不是脑子进水，杀人还要偿命，他图啥？一片好心让你们读书人当成驴肝肺！”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樊知青一家遇到你们真倒霉！我要是樊知青，坚决不会留在你们这种破地方！”
......
窦白露等了十几秒，樊书林还是装昏不肯醒过来，她也就懒得再留下看戏。
“走吧，回去穿件衣服，别冷死了！”她这才想起来，戴宪光还半光着身子呢！
戴宪光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抓住窦白露的手，坦坦荡荡说道：“有冷一起抖，别想一个人暖和。”
“嘶！真冷！”窦白露被他的手凉得一激灵，赶紧加快了脚步把他往回拽。
两人走了没几步，戴宪光又回头朝大家喊了一声，“要吃席的上我家来，别客气！”
苏细妹率先响应，几个青年也跟着跑过来，后面陆陆续续又跟来了一群村民。
谢大伟是不好再去了，他要留下安抚樊家人，还要跟这群知青周旋。看着小两口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以后这对不省心的去惹祸，他都要跟在后面擦屁股吧？
......
戴家的流水席很快热闹起来。
一群男人拽着戴宪光喝酒，苏细妹和几个同村姑娘围着窦白露，小声叽叽喳喳。
“白露，你说句实话，跟樊知青到底咋回事？”
大家实在好奇，窦白露到底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婚事不要，宁愿跟十里八乡知名混不吝结婚。
“我怀疑樊知青另有企图，他跟他爸太奇怪了，就像......就像报纸写的敌特，故意找借口留在某个地方探消息！我才不给他们利用的机会！”
窦白露拿不出证据自然没法说实话，再加上不想打草惊蛇，万一樊书林把日记烧毁，她就找不着这份罪证了。
敌特这说法听起来天马行空，但其实很能引起大家警觉。
“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奇怪！”马翠花突然压低声音，“我有天晚上起夜，看见一个很像樊知青的背影，急急忙忙往村口方向走，那都晚上一点多了，你说他是不是跟人接头？”
大家纷纷问她以前怎么不说，为什么不跟大队长汇报。
马翠花挠头道：“我当时迷迷糊糊没想那么多，再说也不敢确定就是樊知青，白露今天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这事。”
窦白露倒是想到，半夜一点往村口走，那是不是说明相好的男人不住村里？
“翠花，这么大的事可不能瞒着！”
窦白露神色严肃，语气认真起来。
“下午我跟你一起去找大队长，先跟他说说这事，如果樊知青一家真有情况，以后咱俩也不算知情不报。”
“行，我跟你一起去！”
马翠花吓了一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支支吾吾说道：
“其实我不止一次起夜看见......你们别瞪我！我晚上爱喝水，总起夜，我家附近茅房又刚好能看见村口，所以从前年起一共看见过二十几回。”
一次两次还能找到借口，二十几回都半夜往村口走，那就绝对有问题。
“难怪你死活要退婚，换了我也不敢结！”
“幸好你警觉，没被他的表面糊弄住！”
“对啊，再说黑娃哥人挺好，他小时候打我哥都没下死手呢！”
“就是就是，黑娃哥还能出去做苦力赚钱！”
......
“这么说好像是挺好。”窦白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戴宪光。
阳光在他五官轮廓上镀上了一层细碎光影，他似有所觉也看了过来，黑亮深邃的眼睛里顿时浸出笑意。
窦白露不由自主就跟着笑了起来，眉眼弯成了月牙状。
嘭！
院门突然被人踹开，一群人骂骂咧咧挤进来，打破了喜宴的热闹氛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