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打开直播间，就有人问。
「第二个愿望，我想……喝杯奶茶。」我回答地郑重其事。
【噗——】
【主播真搞笑，谁还没喝过奶茶】
「我没喝过，真的。」
进厂后，几个相熟的女工得空了就去买奶茶，一杯不到十块。
看她们一边喝奶茶一边聊天，我很羡慕。
我很想尝尝奶茶的味道，应该很甜吧。
每个月拿到工资，我留400块生活费，剩下全部寄回家。
家里有四个姐姐，一个弟弟。
二姐小时候高烧，没有钱治，烧坏了脑子，一直在家，另外三个姐姐早早嫁了出去，生活捉襟见肘。
弟弟读初中，正是花钱的时候。
「发工资时间到了，给家里寄回来！」
爸爸妈妈每个月给我打次电话，每次都是一样的内容。
我要管姐姐，还要管弟弟，不舍得乱花钱。
我24年的人生苦涩平淡，像是黑白的画。
「来一杯奶茶吧。」我走进奶茶店。
「好的，要什么？」店员照例问。
要什么？我手足无措。
我没点过，不知道怎么选奶茶。
直播间正在疯狂发消息——
【强推“葡萄多多”！】
【人家要奶茶，你这个是果茶。】
【鸭屎香怎么样。】
【一点都不好喝，还不如烧仙草，什么都有。】
【喝牛油果巴旦木吧，蛮丝滑的。】
「烧仙草」，我记得这个名字，看工友喝过。
里面有葡萄干、花生碎、龟苓膏、山楂什么的，她们总是先喝完奶，再用小勺子吃里面的料。
我旁边偷偷看，心里想，葡萄干甜甜的，山楂酸酸的，龟苓膏没吃过，是个什么味道呢。
尝一尝吧，奢侈一回。
「来一杯烧仙草。」
14块钱，我肉疼地付款。
嗯，果真很甜，什么都有。
我享受着这杯奶茶为我人生带来的一点点色彩，突然，肚子开始疼。
我摸了摸肚子，大了一点点，癌细胞在里面疯狂繁殖，脱下衣服，可以看到腹部的出血点。
我疼得蹲下腰，冷汗淋淋。
【主播没事吧？】
【靠！别吓人啊。】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这你们都信，她在装疼，一群傻子。】
「没事。」我咬牙说出两个字，极力忽略身体的疼痛。
「烧仙草很好喝，推荐给大家。」
我微笑，死死攥紧杯子，好像……攥紧我所剩无多的生命。
7.
我站在大马路上，脚旁边放了个牌子——「癌症晚期，可以抱抱我吗？」
第三个愿望——找一个人拥抱。
直播间有些话特别难听。
【主播快死了还想男人啊？】
【模样丑了点，也不是不可以。】
【速发位置，我来抱你，晚上还可以陪你……】
【你这都敢抱？传染了怎么办？】
我慌忙解释，「癌症不传染的。」
直播间关于「癌症是不是传染」的问题开始吵了起来。
我不难过，习惯了。
辞职后，去厂里收拾东西，工友离我八丈远，她们嫌恶审视的目光，像一把把小刀，割开我的脸，我的身体，我所有的尊严和体面。
「听说她得癌症了……」
「唉，可怜啊……」
「你还有心思可怜她，我们和她住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