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士步入斋内,对迎上来的福伯微微颔首,目光便直接落在正在整理书架的沈清墨身上。
“沈姑娘。”他拱手一礼,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鄙人姓韩,乃王府记室。奉王爷之命,特来请姑娘相助一事。”
沈清墨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还礼道:“韩先生请讲。”
韩记室并未立即开口,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明黄锦缎层层包裹的狭长木匣。那木匣不过一掌长短,色泽暗沉,木质紧密,上面雕刻着简单的云纹,却透着一股庄重古意。他小心翼翼地将木匣置于案几之上,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此物,乃一桩紧要案子的关键证物。”韩记室压低声音,神色凝重,“需请姑娘施展妙手,将其修复如初。”
他缓缓打开木匣。锦缎衬垫之上,静静躺着一枚青铜古印。
那印玺约两寸见方,印纽为一只盘踞的螭虎,造型古朴雄浑,虽历经岁月侵蚀,螭虎的神态依旧威猛生动。印身布满了斑驳的绿色锈迹,更有几道深刻的裂痕贯穿印体,尤其是一角已然缺损,显得残破不堪。印面沾满了干涸的暗红色印泥和污垢,字迹模糊难辨。
沈清墨目光一凝。她自幼习画,亦精研金石篆刻,对古物自有超乎常人的敏感。这枚古印,虽残破,但那铜质、那锈色、那螭虎纽的规制气韵,无一不昭示着它非凡的来历,极可能是前朝宫禁或王府重器。
“此印关系重大,王爷有令,修复之事,需绝对隐秘,除姑娘与王爷指定之人外,不得对外泄露分毫。”韩记室紧盯着沈清墨的眼睛,语气带着审视,“姑娘可能应承?”
沈清墨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虚悬在古印之上,感受着那跨越时空而来的沉郁气息。修复古画与修复金石虽有相通之处,但技法材料截然不同,难度更大。更何况,此物牵扯王府秘案,其中风险,不言而喻。
然而,作为一名修复者,面对如此珍贵的古物,一种本能的责任感与挑战欲在她心中升起。她渴望让这枚承载着历史与秘密的古印,重现昔日光彩。
“民女需要仔细查验,方能确定能否修复。”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若接下此事,必当竭尽全力。”
韩记室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如此,便有劳姑娘了。王爷静候佳音。”
留下木匣和一笔丰厚的定金后,韩记室便带着随从悄然离去,如同来时一般,未引起任何注意。
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沈清墨闩上店门,吩咐福伯在外照应,自己则捧着那沉重的木匣,回到了内间那间专用于修复的工作室。她净手焚香,在明亮的灯下,开始了对这枚古印的全面检视。
她先用柔软的毛刷轻轻拂去表面的浮尘,然后借助放大镜,一寸一寸地观察印身的锈蚀情况、裂痕走向以及缺损部位的形态。印面上的污垢被小心地用特制的溶剂软化、剔除。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需要极大的耐心。时间在指尖悄然流逝,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唯有工作室的灯亮如白昼。
数日后,印面的文字终于渐渐清晰起来。是八个典型的前朝官印篆书,笔画盘曲,结构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