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牙爬起来，在雪地里摸索着，将沾了泥雪的菜一个个捡回篮子里。回到家，母亲看见我冻伤的双手，心疼得偷偷抹眼泪，却什么也没有追问——她懂得儿子心中那份笨拙而真挚的念想。 这样的日子，悄无声息地持续了近一年。我家的菜园被我精心照料得愈发郁郁葱葱，连父亲都难得地夸赞道“今年的菜势旺，能多卖些钱”。他并不知道，这园子里大半的收成，都送去慰藉了另一对父女艰辛的生活。我原以为，这样能默默守护她的日子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直到那个天空阴沉得如同泼墨的下午。 那天，我去镇上给母亲买针线，路过卫生院门口时，听见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循声望去，竟是小雨被一个高个子男人死死拽着胳膊。那男人衣着光鲜，脸上却满是嫌恶与不耐：“你少在这里缠着我！谁知道你肚子里的是谁的野种？” 小雨脸色惨白，泪水涟涟，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张强！你当初明明说过会娶我的！你说过会出钱给我爸爸治病的！” 我认出那男人是镇上张家的独子张强，他家开着杂货铺，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周围渐渐聚拢起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解围。一股从未有过的热血猛地冲上我的头顶，我挤开人群，用我那不听使唤的右手，死死抓住张强的手腕：“放、放开她！” 张强回过头，看清是我，嘴角立刻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哟嗬，我当是谁，原来是青岩村那个傻子阿福啊？怎么，想捡老子穿剩下的破鞋？” 四周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那些笑声像烧红的针，一根根扎进我的心脏。我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鼓足全身的勇气喊道：“不、不许你欺负小雨！” 张强猛地甩开我，我本就不稳的重心瞬间失衡，踉跄着向后倒去，右腿狠狠磕在路边的石头上，钻心的疼痛袭来。他还不罢休，又要去拉扯小雨。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着爬起来，再次冲上前，张开双臂，像当年母亲护着我那样，将小雨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她、她不愿意跟你走！” 张强被我的反抗彻底激怒了，骂了一句脏话，抡起拳头就朝我面门砸来。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准备承受痛击，却听见一声威严的断喝：“住手！”是村长闻讯赶来，他一把拦住张强，厉声斥责：“在卫生院门口撒野打人，张强，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张强悻悻地收住拳头，恶狠狠地瞪着我，撂下句话：“傻子，你给我等着！”说罢，用力推开围观的人群，扬长而去。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我和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声抽泣的小雨。她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像风中凋零的落叶。我想安慰她，搜肠刮肚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只能用尚算灵活的左手，极轻极轻地拍着她的背，如同母亲曾经安抚我那样。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滚烫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砸在我粗糙的手背上：“阿福……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肯帮我？” 那一刻，我抛开了所有的胆怯和自卑，用袖子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我舍不得用她送我的那块绣花手帕。“因、因为我喜欢你。”我听见自己笨拙而清晰的声音。 她愣住了，随即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阿福，你听清楚了，我……我怀了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