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到女主那年，她六岁，我十四。
我们睡桥洞翻垃圾桶，我偷钱给她买药差点被打死。
就在那时我觉醒了——我是这个世界的恶毒男配，将来会被男主挖眼断肢。
于是我教她喊我大哥，教她如何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活下去。
十年后，我的公司即将上市，男主陆沉屿也出现了。
他带着施舍般的笑容要我让出公司股份，否则就带走我妹妹。
董事会上，疏凝直接闯进来：
“哥，别信陆沉屿，他昨晚还想骗我私奔！”
“他说只要我偷到公司机密，就娶我进门。”
全场哗然中，她看着我，一字一句：
“但我爱的人是你，从来都是你。”
“以为自己染了几根黄毛，就真当自己是黄毛啊？”
“细皮嫩肉的，再敢来招惹我们龙哥，小心我们办了你！”
为一个肉包，被打了一顿后，一段段不属于我的记忆蛮横地挤了进来。
这是一本书的世界。
我是楼济生，居然是一个……恶毒男配？
我前段时间捡到的那个小豆丁，叫张疏凝，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女主。
她会遇到一个叫陆沉屿的男人，那是男主。而我，这个从小护着她、养大她的“哥哥”，会像中了邪一样痴恋她，成为她感情路上的一块踏脚石，一个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备胎。
我会因为嫉妒陆沉屿，因为求而不得，一次次作死，一次次被陆沉屿轻描淡写地羞辱、打压。最后的结局？被他亲手挖去眼睛，斩断手脚，像一摊烂肉一样被丢弃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凄惨地死去。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比身上的伤痛更让人窒息。
凭什么？
就因为我他妈是个配角？就活该成为他们伟大爱情故事的注脚，用我的血肉铺就他们的锦绣前程？
去他妈的！
一股极其强烈的戾气从胸腔里炸开，冲散了部分眩晕。我不甘心！我楼济生，能带着个六岁的小拖油瓶从垃圾堆里活下来，就绝不是任人宰割的命！
视线艰难地聚焦，落在不远处桥洞下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小豆丁蜷成一团，靠在破旧的毯子里，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微弱。她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
我刚才，就是去给她偷买药的钱，才被打成这副鬼样子。
而现在，看着这个我捡来、养了两年，几乎当成亲妹妹的小丫头，我心里第一次涌上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她是女主。
我会因她而死。
剧烈的挣扎只在瞬间。然后，我吐掉嘴里的血沫，咬着牙，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撑起身体，一点点挪了过去。
药，最终还是用我偷来的钱买了，藏在怀里，没被抢走。
我撬开她的嘴，把药片塞进去，又灌了点捡来的矿泉水。
守了她大半夜，体温终于降下去一点。我靠在冰冷的桥墩上，浑身疼得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些“剧情”。
天快亮时，小豆丁醒了，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我鼻青脸肿的样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哥哥。”
就是这一声“哥哥”。
在“剧情”里，我会一直让她这么叫下去，直到某天，这称呼变成刺向我心脏的利刃。
我看着她，看了很久。看得她有些不安，小小的身体往后缩了缩。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以后，叫大哥，你跟我姓。”
小豆丁愣住了，茫然地看着我。
“听见没有？叫大哥！”我加重了语气，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表情估计很狰狞。
她被吓到了，小嘴一瘪，眼泪掉得更凶，却还是怯生生地，带着浓重的鼻音，改了口：“……大，大哥。”
“嗯。”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
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松了一下，又好像绷得更紧了。
哥，和大哥。
一字之差。
从今天起，我只是她大哥。护着她，可以。但绝不会再踏错那一步。
我绝不要走向那个既定的，被挖眼断肢的结局！
谁想让我死，我就先弄死谁！
* * *
“楼总，远航资本的陆总到了，在会议室等您。”年轻干练的秘书敲开门，恭敬地汇报。
我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
“知道了。”
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脚下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金融中心。
济生集团。
以我的名字命名。从一个小小的皮包公司，到如今估值近百亿，即将上市的行业新贵，我只用了十年。
这十年，我怎么爬过来的，只有我和疏凝知道。
睡过公园长椅，捡过发霉的面包，为了一个单子喝到胃出血，为了抢回被地头蛇抢走的货款，我拎着砍刀带人堵过对方门口……
所有肮脏的，血腥的，不择手段的，我都干过。
只为了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也为了……摆脱那个该死的“剧情”。
疏凝……
想起她，我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变得锐利。
我亲自教她识字，算数，送她去最好的学校，让她学格斗，学金融，学一切能让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本事。我把她护得密不透风，几乎隔绝了她所有可能遇到“男主”陆沉屿的机会。
我成功了十年。
直到三个月前，远航资本主动找上门，希望参与济生集团的C轮融资，甚至暗示可以助力我们更快上市。
负责这个项目的，就是陆沉屿。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整理了一下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袖口，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那就，会会他。
* * *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坐在长桌另一端的男人闻声抬起头。
陆沉屿。
确实有一副好皮囊。西装革履，气质矜贵，眉眼深邃，看人时带着一种天生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感。是那种很容易让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飞蛾扑火的类型。
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长相柔美，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正是书里的恶毒女配，苏宁意。据说是陆沉屿青梅竹马的妹妹，身体不好，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在“剧情”里，我最后的那双眼睛和一颗肾，就是“捐”给了这位。
“楼总，久仰。”陆沉屿站起身，伸出手，笑容得体，但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商人精于计算的冷漠。
我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
“陆总，我的时间很宝贵。直接点，你们的条件。”
陆沉屿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自然地收回手，坐下，示意旁边的助理打开投影。
“楼总是爽快人。那我们直说。”陆沉屿的声音带着一种惯有的、令人反感的自信，“基于对济生集团前景的看好，远航愿意领投这一轮，估值可以按一百二十亿算。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我：“我们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并且，需要楼总你签署这份协议。”
一份文件被推到我面前。
我扫了一眼封面——《股权转让及一致行动人协议》。
意思很明确，不仅要股份，还要我的一部分投票权，或者说，变相让我交出部分控制权。
胃口不小。
我拿起协议，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没说话。
陆沉屿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道：“楼总，济生发展很快，但盘子铺得太大，现金流很紧张吧？如果没有我们远航的资金和资源注入，上市计划恐怕会无限期搁置。而且……”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宁意，苏宁意适时地轻咳了两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宁意的身体需要静养，国内的医疗环境毕竟有限。如果这次合作顺利，我打算带她去瑞士休养一段时间。”陆沉屿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威胁，“疏凝那丫头，和你吃了不少苦。她很喜欢宁意，一直说想去欧洲看看。或许，这次可以跟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总跟在你这个……大哥身边，见识难免局限。”
我翻动文件的手指顿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怒火夹杂着冰寒，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他提到了疏凝。
用疏凝来威胁我。
在“剧情”里，他就是用这种看似为你着想，实则步步紧逼的方式，一点点蚕食我的一切，最后把我逼上绝路。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我的几个高管面面相觑，显然被陆沉屿这番赤裸裸的威胁惊到了。
我缓缓放下文件，抬起眼，看向陆沉屿。
我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说完了？”我问。
陆沉屿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反应。“楼总的意思是？”
我拿起那份协议，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撕成了两半，然后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我的意思是，”我看着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滚。”
“……”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陆沉屿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他大概从未被人如此当面羞辱过。苏宁意也捂住了嘴，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楼济生！”陆沉屿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捡垃圾起家的泥腿子！没有我们远航，你的公司就是个屁！”
我笑了。
是真的笑了。
靠在椅背上，笑出了声。
“陆沉屿，”我止住笑，眼神冰冷，“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你们转？你想要我的公司，我就该双手奉上？你看上我妹妹，我就该感恩戴德地把她送到你床上？”
“你！”陆沉屿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融资？”我打断他，“可以。按市价，你们远航，最多百分之五。爱投不投。”
“至于我妹妹……”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周身散发出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淬炼出的戾气，“你敢碰她一根头发，我卸你一条腿。不信，你可以试试。”
“还有，”我的目光扫过一旁脸色发白的苏宁意，“苏小姐有病就好好在医院待着，别出来乱晃。万一不小心磕了碰了，需要换点什么零件，我楼济生，可没有乐于助人的习惯。”
苏宁意被我看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陆沉屿身后躲。
陆沉屿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鸷得像毒蛇。“楼济生，你会为今天的话付出代价。”
“我等着。”我无所谓地耸耸肩，“现在，带着你的女人，滚出我的公司。”
* * *
撕破脸的结果，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远航资本在业内影响力巨大。陆沉屿回去后，立刻动用关系对济生集团进行全方位打压。
几个谈得好好的合作方突然变卦，银行那边的贷款审批被卡，甚至连供应商都开始找各种借口拖延交货。
负面新闻也开始在网上悄然蔓延。
【起底济生集团发家史：血腥原始积累背后的秘密！】
【独家爆料：济生集团CEO楼济生疑涉黑，曾多次卷入暴力事件！】
【震惊！商业新贵竟是孤儿院出身，对其身世讳莫如深！】
水军带节奏，不明真相的网友跟风吃瓜。
“我的天，原来是这样起家的？太黑暗了吧！”
“怪不得那么嚣张，原来有背景啊！”
“这种公司也能上市？圈钱吧！”
“听说那个楼总对他妹妹控制欲极强，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啊？”
“楼上真相了！说不定就是养成play呢！”
……
人言可畏。
舆论的压力像山一样压过来。公司内部也开始人心浮动，几个小股东偷偷联系远航资本，想要转让股份。
董事会上的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以王董为首的几个老家伙，开始对我发难。
“楼总，当初我就说不要轻易得罪远航，你看现在！公司的声誉一落千丈，业务也大受影响！再这样下去，上市肯定黄了！”王董拍着桌子，唾沫横飞。
“就是！楼总，你还年轻，做事太冲动！现在赶紧想办法和陆总缓和关系还来得及！”
“听说陆总对疏凝那孩子有点意思？疏凝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嘛！年轻人交个朋友很正常，楼总你管得太宽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表演，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没有说话。
这些老狐狸，当初公司困难的时候一个个装死，现在看到风向不对，立刻跳出来想把我踩下去，好向陆沉屿卖好。
“楼总，”王董见我不说话，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带着诱哄，“我知道你疼疏凝。但陆总年轻有为，家世显赫，疏凝跟了他，那是去享福的！对你，对公司，不也都是好事吗？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我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
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说完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第一，济生集团，是我楼济生一手创立的。怎么经营，我说了算。”
“第二，楼疏凝，是我妹妹。她跟谁，不跟谁，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第三，”我微微前倾身体，眼神锐利如刀，“谁再敢打疏凝的主意，或者想着卖公司求荣，就别怪我楼济生，不讲情面。”
森冷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让那几个老家伙脸色一白，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
“砰！”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道纤细却带着决绝身影闯了进来，是楼疏凝。
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却明艳得不可方物，只是此刻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显而易见的怒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疏凝？你怎么来了？”我皱了皱眉。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学校。
楼疏凝没有看我，她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坐在一旁，原本作壁上观，此刻却因为她突然闯入而微微蹙眉的陆沉屿。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清晰而又响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会议室：
“哥！别信那个姓陆的！他昨晚还想骗我私奔！”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我。
陆沉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站起身：“疏凝！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楼疏凝冷笑一声，转过身，面向所有董事，字字铿锵，“陆沉屿，他昨晚找到我，说只要我偷到公司的核心技术数据和客户名单，他就带我离开这里，甚至答应会娶我！”
“哗——！”
会议室彻底炸开了锅！
窃窃私语声，惊呼声，抽气声，此起彼伏。
王董等人目瞪口呆，看看陆沉屿，又看看楼疏凝，最后看向我，表情精彩纷呈。
陆沉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楼疏凝：“你血口喷人！楼疏凝，我知道你恨我逼你哥，但你也不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污蔑我！”
“污蔑？”楼疏凝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你跟我说，我哥冥顽不灵，守着公司只会走向灭亡！你说你才是能给我未来的人！你还说，只要我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苏宁意那个女人根本不足为惧，你心里只有我！”
她每说一句，陆沉屿的脸色就白一分，周围董事们的议论声就大一分。
“天呐……陆总竟然是这种人？”
“骗色还要骗公司机密？太下作了！”
“怪不得疏凝小姐这么生气……”
“这是要把楼总往死里整啊！”
……
“够了！”陆沉屿厉声打断她，试图挽回局面，“疏凝，我知道你小孩子脾气，闹别扭可以，但这种玩笑开不得！我对你……”
“谁跟你开玩笑！”
楼疏凝猛地打断他，她转过身，不再看那个让她恶心的男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我。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愤怒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愫取代，有依赖，有委屈，还有一种……破釜沉屿的决绝。
在所有人，包括我，都还没从她揭露的真相中回过神来时，她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他说再多也没用。”
“因为我爱的人是你，哥。从来都是你。”
……
世界，安静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坐在主位上，看着站在会议室中央，那个我养了十年，护了十年，曾经瘦弱得像棵豆芽菜，如今却亭亭玉立、敢爱敢恨的姑娘。
脑子里那些纷乱的“剧情”，那些关于挖眼断肢的惨烈结局，那些十年来的警惕与算计，在这一刻，被她这句石破天惊的话，砸得粉碎。
陆沉屿僵在原地，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精彩得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他眼神里的震惊、愤怒、难以置信，最后都化为一种被彻底羞辱后的狰狞。
王董那几个老狐狸，张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
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各种粗重或压抑的呼吸声。
我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眼神清澈，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脏兮兮的桥洞里，我浑身是血地命令她改口。
那时她怯生生地，含着泪喊我：“……大，大哥。”
而现在……
我缓缓地，慢慢地，从那张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真皮座椅上站了起来。
无视了周围所有惊愕、探究、或是看好戏的目光。
我的视线，越过长长的会议桌，落在楼疏凝身上。
然后，我对着她，伸出了手。
嘴角，勾起了一个极浅，却足以让熟悉我的人胆寒的弧度。
“过来。”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送风的嗡鸣。
我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看着那个站在风暴中心的姑娘。
楼疏凝。
我养了十年，教她如何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咬紧牙关，告诉她人心叵测，教她就算是从狗嘴里抢食也得抢最肥的那块肉。
我防着陆沉屿，防着所有可能靠近她的男人，甚至防着她自己那该死的“女主命格”。
我算尽一切，唯独没算到她会闯进这里，用最决绝的方式，把陆沉屿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然后……对我说出这句话。
她爱我。
不是对兄长的依赖，是女人对男人的爱。
荒谬。荒唐。却又他妈的在情理之中。
这十年，我把她圈在身边，用我的方式把她塑造成如今的模样。她眼里心里，除了我，还能有谁？
陆沉屿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羞辱中回过神，他额角青筋暴跳，指着我，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楼济生！是你！是你教她的对不对？为了保住你的公司，你不惜让自己的妹妹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污蔑我？！”
他猛地转向那些还在懵逼的董事，试图挽回局面：“诸位都看到了！楼济生为了私利，连自己的妹妹都可以利用！这种人的公司，还有什么信誉可言！远航资本绝不会与这种……”
“陆总。”
我开口，打断了他的咆哮。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穿空气。
我的手还伸着，目光依旧落在疏凝身上。
她看着我悬空的手，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抬脚，一步步朝我走来。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她绕过长长的会议桌，无视两旁那些或震惊、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到我面前。
然后，将她微凉的手，放在了我的掌心。
我收拢手指，握住了她有些发抖的手。很小，很软，却带着一股不肯服输的硬气。
我牵着她，让她站到我身侧，这才抬眼，看向脸色铁青的陆沉屿。
“陆沉屿，”我扯了扯嘴角，眼神里是全然的蔑视，“听见了？我妹妹说，你是个骗子，是个想靠女人窃取商业机密的垃圾。”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王董那几个面色变幻不定的老家伙，最后落回陆沉屿脸上，一字一句，砸得他体无完肤：
“她还说，她爱的人，是我。”
“所以，”我牵起疏凝的手，举高了些，像一个胜利者的宣告，“带着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和你那位病秧子青梅，滚出我的地盘。济生集团，不欢迎你。”
“你——！”陆沉屿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死死盯着我和疏凝交握的手，那眼神，像是要把我们剥皮拆骨。
“好！很好！楼济生，楼疏凝！你们给我等着！”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猛地一脚踹开旁边的椅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会议室。
苏宁意脸色煞白，惊慌地看了我们一眼，赶紧小跑着追了出去。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王董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一个眼神扫过去，冰冷，带着未散的戾气。
他喉咙动了动，把话咽了回去，讪讪地低下了头。
其他董事更是噤若寒蝉，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我的霉头。
“散会。”
我丢下这两个字，牵着疏凝，无视身后各异的目光，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 * *
总裁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我松开手，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玻璃过滤，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陆沉屿，而是因为身后这个安静站着的姑娘。
十年。
我从那个浑身是血、在垃圾堆里刨食的十四岁少年，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我习惯了掌控一切，算计一切，包括她。
我教她生存，也亲手在她和我们之间划下一条名为“兄妹”的界限。
我以为这样就能避开那个该死的结局。
可现在，这条线，被她亲手撕碎了。
用最激烈，最不管不顾的方式。
“哥……”
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我没回头，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她回答得很快，很坚定，“我在保护你，保护公司。陆沉屿他不是好人，他接近我就是为了……”
“我问的是后面那句。”我打断她，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她站在办公室中央，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那张我看了十年的脸，褪去了少女的稚嫩，明艳逼人，此刻却因为我的注视，微微绷紧。
她抿了抿唇，倔强地迎上我的视线：“后面那句，也是真的。”
空气仿佛凝滞了。
我看着她，试图从她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或者算计。
没有。
只有一片赤诚的，滚烫的，几乎要灼伤人的认真。
疯了。
这世界都他妈疯了。
我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比面对陆沉屿那个杂碎时还要棘手。
“疏凝，”我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冷静，“我是你哥。”
“没有血缘关系。”她立刻反驳，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你十四岁捡到我的时候，亲口说的，我们没血缘。你让我叫你大哥，不是哥哥。”
我：“……”
这他妈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是两回事。”我皱眉。
“对我来说是一回事。”她向前走了一步，眼神执拗，“楼济生，我分得清依赖和爱。这十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唯一看得见的男人。”
她的直白像一把火，烧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习惯了黑暗里的算计，血雨里的拼杀，却唯独不习惯处理这样炽热的情感，尤其是来自她的。
“今天的事，我会处理。”我移开视线，走到办公桌后，拿起内线电话，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陆沉屿不会善罢甘休，舆论会更难看。你这几天先别去学校，我让阿强……”
“我不怕。”她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逼视着我，“哥，你怕吗？”
我怕什么？
我怕那个挖眼断肢的结局。
我怕护不住她。
我怕……眼前这团我亲手点燃，却即将失控的火焰。
我放下电话，与她对视：“疏凝，别任性。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我十八岁了，楼济生。”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可以不接受，但你不能否认。”
她直起身，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有委屈，有难过，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屿后的平静。
“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没再回头。
门轻轻合上。
我站在原地，良久，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操！
* * *
楼疏凝在董事会上的惊天发言，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商圈和网络。
【爆！济生集团千金董事会现场告白，对象竟是其兄？！】
【远航资本陆沉屿被指骗色窃密，商业精英人设崩塌！】
【豪门秘辛：养兄妹之间的禁忌之恋？】
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充斥着社交媒体。
吃瓜群众彻底沸腾了。
“卧槽！年度大瓜！小说照进现实！”
“楼疏凝也太勇了吧！当众撕逼渣男，告白大哥？这什么爽文剧情！”
“只有我觉得恶心吗？那是她哥啊！就算没血缘，也是养大的！”
“楼上封建余孽？没血缘怎么了？自由恋爱！”
“陆沉屿才是真恶心吧？骗人家小姑娘偷东西？”
“谁知道是不是楼济生自导自演？为了保住公司连妹妹的名声都不要了！”
“就是，楼济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起家就不干净！”
“支持疏凝小姐姐！敢爱敢恨！陆沉屿去死！”
舆论彻底两极分化。
有骂我们伤风败俗的，有赞疏凝勇敢追爱的，更有大量抨击陆沉屿人品卑劣的。
远航资本的股价受到波及，开始下跌。
陆沉屿那边反应也极快，立刻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矢口否认所有指控，反咬一口，说这是济生集团楼济生为阻止融资、打压竞争对手而精心策划的阴谋，并暗示楼疏凝精神不稳定，是被其兄操控的傀儡。
双方各执一词，真假难辨，战火从商业领域烧到了公众舆论场，愈演愈烈。
“楼总，这是最新的舆情简报和陆沉屿发布会的影响分析。”秘书将文件放在我桌上，神色凝重，“另外……王董、李董他们，希望就……疏凝小姐的事情，跟您再谈谈。”
我翻看着简报，头也没抬：“告诉他们，没什么好谈的。要么闭嘴，要么滚蛋。”
秘书应声退下。
我放下文件，揉了揉眉心。事情比预想的更麻烦。陆沉屿这是要鱼死网破，把水搅浑。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疏凝发来的消息。
「哥，别担心我。我在家，很好。」
配图是一张她抱着抱窝在沙发里的照片，表情平静。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 * *
几天后，一个商业酒会。
我知道陆沉屿会来。
我也来了。
有些仗，不能在暗地里打，就得摆在明面上。
果然，我刚端了一杯酒，陆沉屿就端着酒杯，带着苏宁意，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他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
“楼总，别来无恙？”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听见。
我晃着酒杯，没理他。
他也不在意，目光扫过我周围，故作遗憾：“怎么？疏凝没来？也是，闹出那种丑闻，确实不好出来见人。女孩子家，名声还是很重要的，楼总这个做哥哥的，得多上心才是。”
苏宁意挽着他的手臂，柔柔弱弱地附和：“沉屿哥哥也是关心疏凝妹妹，她年纪小，容易被人误导……”
我掀了掀眼皮，看向陆沉屿，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陆总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远航的股价，跌得还舒服吗？”
陆沉屿脸色一沉。
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窃窃私语。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狠戾：“楼济生，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游戏才刚刚开始。疏凝，我一定会带走。你的公司，我也要定了！”
“就凭你？”我轻笑出声，上前一步，逼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陆沉屿，你除了会靠女人，还会什么？骗疏凝偷东西？还是指望你身边这个病秧子哪天需要换器官了，再来打我主意？”
我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脸色瞬间惨白的苏宁意。
陆沉屿瞳孔骤缩，猛地攥紧了拳头：“你找死！”
“试试？”我眼神冰冷，毫不退让。
剑拔弩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所有人下意识望去。
只见楼疏凝穿着一身简洁大方的黑色晚礼服，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了进来。
她没看任何人，目光直直地落在我……和与我针锋相对的陆沉屿身上。
她径直走到我身边，极其自然地伸手挽住了我的胳膊，然后才看向脸色难看的陆沉屿，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力量：
“陆先生，麻烦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更不要再试图诋毁我哥。”
她顿了顿，环视一圈周围竖着耳朵的宾客，清晰地说道：
“那天在董事会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我的真心。”
“我楼疏凝，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楼济生。”
一片哗然！
闪光灯此起彼伏地亮起！
陆沉屿的脸，在这一刻，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死死盯着疏凝挽着我的手，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我知道。
这把火，被她彻底点燃，再无退路。
而陆沉屿这条毒蛇，被逼到墙角，只会更加疯狂。
我反手，握紧了疏凝挽在我胳膊上的手。
来吧。
让我看看，你这所谓的“男主”，究竟有几分能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