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爸七十岁大寿，在国外追梦七年的妻子在我的再三请求下才勉强同意回来。
但女儿在寿宴上看到妻子后却推了我一把，不顾我撞破的头，冲到天台上威胁我让妻子离开。
“妈妈是深渊低语者，她属于深海，不属于陆地！你凭什么用婚姻束缚她，将她困在这里，你要是不放妈妈跟宇桓叔叔走，我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
“像你这样没有工作，没有梦想的人是不懂妈妈的追求的！”
无论我怎么劝说，怎么求她，她都倔强的站在天台上不肯下来。
黄雨静对着我又打又骂，说我这么多年没有教好孩子，蔡宇桓也站在一旁拱火：
“董先生，你跟个小孩子较什么真？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真想害死她吗？”
为了女儿的安全，我只能咬牙同意。
女儿这才喜笑颜开，扑到蔡宇桓的怀里，三人走在前面亲昵的像是一家人。
我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背影，突然觉得我这么多年的牺牲就像是个笑话。
01
“线上帮爸过个生日不行吗，非得我千里迢迢从诗巴丹岛赶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拍杰克鱼风暴，要不是因为你，这样壮阔的景色我就能亲眼见到了，而不是从朋友发来的照片上看见。”
刚回到家，妻子方棉菱就对着我一个劲的抱怨，
“还有，我千里迢迢回来给爸过生日，但是你看看他是怎么对我的？阴阳怪气，没个好脸色，你让我回来就是让我来受气的？”
“就连琳琳都知道我属于深海，不属于陆地，也就是你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将我困在身边，当个家庭主妇。董憬之，你安于平凡，没有梦想，不能要求我也跟你一样吧。”
“我看琳琳这个八岁的女孩都比你懂点事，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棉菱，怎么说话呢。”
蔡宇桓带着还在生气的琳琳走进来，拍了拍方棉菱的肩膀后看向我，
“董先生，棉菱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有时候我也会被她气的不行，琳琳估计是遗传了她妈妈的直肠子，你可别把她们母女俩的话往心里去。”
“今天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看见，琳琳年纪还小做事有点冲动，董先生你可千万别介意。”
我沉默的跟蔡宇桓对视上，没有错过他眼神中划过的那丝挑衅。
多可笑啊。
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对待一个外人比对我还好，甚至这个外人现在还端着一副正宫的架势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
“宇桓叔叔你跟他解释什么，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做错了！我们走，别跟他说话！”
说着琳琳就拉着蔡宇桓跟方棉菱进了房间。
我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对着镜子将头上的伤口处理好，也将自己心中的憋闷给消化完后，才想要去叫方棉菱跟女儿一起去吃饭。
但还不等我出声，我就听见了琳琳的抱怨声。
“妈妈，宇桓叔叔真的不能当我的爸爸吗？”
“宇桓叔叔长得又帅又高，比他好多了。你都不知道每次学校开家长会，我都不想让他去。我朋友的爸爸都开豪车，就他每天蹬个破三轮就来接我了，我真的很没面子。”
“妈妈，你跟宇桓叔叔才是最般配的，你们的工作还那么酷，你才应该在一起！”
额头上的伤口又开始泛起丝丝痛意，连带着我的胸口也像是被针尖扎过，让我艰难的弯下腰低声喘息。
耳边一阵嗡鸣声过后，我听见蔡宇桓轻笑着说：
“毕竟今天是你爷爷的生日，要是你妈妈和我不回来的话，你爸爸肯定会生气的。万一我们没回来，你爸爸把气撒到你的身上，那你妈妈跟我会难受死的。”
“宇桓，难为你跟我一起受他们家人的刁难了。”
“我心甘情愿。”
“哟，羞羞！”
......
里面一阵欢声笑语，外面的我却如坠冰窟。
02
我抿了抿唇，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敲开了门，叫他们出来吃饭。
坐在饭桌上，只要是我夹的菜，琳琳通通将它拨到一边，只要是蔡宇桓夹的菜，就算是她从来不吃的青菜她都吃的一干二净。
我知道，琳琳是在用这种方法抗议。
但我只能装作没看见，粉饰太平。
吃完饭后，我像往常一样去拉琳琳的手，准备带她去江边散步。
但琳琳却一个扭身抱住了蔡宇桓的大腿，满眼期盼的看向他：
“宇桓叔叔，你跟妈妈能不能带我去江边散步？我跟你说，这个时候江边的晚风吹过来可舒服了，路边还有很多小猫，你们就跟我一起去嘛~”
蔡宇桓笑着刮了刮琳琳的鼻子：
“当然可以了，不过你妈妈今天来回奔波这么久已经很累了，就让你妈妈早点休息吧，我带你去行不行？”
“琳琳你别闹你宇桓叔叔，他今天也很累了，你散步散的差不多就跟你宇桓叔叔一起回来，听见了没有？”
方棉菱笑着摸了摸琳琳的小揪揪，跟蔡宇桓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说道。
“好，琳琳听话！”
琳琳笑着在方棉菱的掌心里蹭了蹭，脸上是我许久没见过的乖巧。
三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
我收回紧攥成拳的手，别过脸不去看那扎眼的一幕。
蔡宇桓牵着琳琳的手走到我面前，琳琳炫耀的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轻哼一声后走了出去。
我轻吐一口浊气，努力将心中的酸涩感压下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方棉菱抿了抿唇，从身后环抱住我：
“好了，别生气了。琳琳就是小孩子心性，这么多年你一个人照顾琳琳也累了，让宇桓帮帮你也挺好的。”
我的脸色稍霁，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方棉菱又说：
“我买了后天的机票。”
我的动作一顿，而后转身跟她对上视线。
“后天？！我们当初说好了，你在国内留一个星期，陪陪琳琳再走的。”
方棉菱大概是知道自己理亏，语气软和的说道：
“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你也知道，海洋跟天空的变数是最多的了。大蓝洞探险的名额就三个，我争取了三年才争取到了，我不能因小失大啊。”
“憬之，你也喜欢潜水，你应该懂我的坚持的。而且，你不都答应了琳琳让我回去追求我的梦想吗？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我撑着桌子，艰难的喘息了两秒才用一双猩红的眼睛跟她对视上：
“你利用琳琳？”
我就说琳琳虽然平常也闹腾了点，但不至于不懂事到在我爸的寿宴上闹幺蛾子。
就因为这一出，原本好好的寿宴，最后却潦草收场。
我爸也因此气的到现在都没回我的消息。
方棉菱有些狼狈的别开眼睛，手从我腰上落下：
“说什么利用，是我跟宇桓聊天的时候被琳琳听见了而已。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我知道我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方棉菱的想法，我沉默的看着她的发旋。
突然感到很疲倦。
生理和心理都很疲倦。
沉默许久，我别过眼抓着满是油渍的抹布低声说道：
“明天你和琳琳跟我一起去给爸道个歉。”
“去给你爸道歉？为什么？”
方棉菱停住要去洗漱的动作，转过身看向我。
“今天在寿宴上闹成那个样子，于情于理我们做小辈的都要去道个歉。而且你马上又要走了，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这件事也要亲口跟爸说一句。”
03
“董憬之，你的意思就是，我今天受了你爸的气不算，明天我还要腆着一张脸去挨骂是吗？我今天受的委屈你都瞎了眼睛没看见？”
“就连琳琳都知道体恤我回来一趟不容易，你爸那么大年纪的人不知道？我刚回来就受了一肚子气，你不安慰我，不理解我，还要我去给你爸道歉，董憬之有你这么给人当丈夫的吗？”
“反正明天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憋屈了一天的我也爆发了：
“我爸为什么对你阴阳怪气的，你心里没点数吗，方棉菱？”
“你自己想想从你回来后，有把我和我爸放在眼里吗？你除了跟我爸打了声招呼，说了句生日快乐之外，你就一直跟蔡宇桓坐在角落里低声交流。知道的我是你的丈夫，不知道的以为你跟蔡宇桓才是一对。”
“就连我叫你跟我一起去给爸敬酒，你都非得拉着蔡宇桓一起。方棉菱，你七年没回来，就连琳琳想见你一面都得我请假带着她去国外找你，相处不过三个小时，你就说你要工作，这七年我和琳琳跟你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你跟蔡宇桓相处的多。”
“方棉菱，你真的有将我当成你的丈夫，将琳琳当成你的孩子吗？”
“别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今天在寿宴上的事情，你必须跟我去给爸道歉！”
方棉菱皱了皱眉：
“所以你是在怪我？宇桓跟我一起来给爸祝寿，在场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我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角落里尴尬吧？”
“而且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回来，对你家那边的亲戚本就不熟悉，你就没有想过我的处境吗？”
“董憬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说完这话后，方棉菱便摔门而出。
我点燃了一支烟站在窗边。
从我的方向看去能清晰的看见江边亲昵的宛若一家人的三个人。
我憋闷的猛吸一口，呛咳伴随着眼泪奔涌而出，不一会地上便落的满地烟头。
最终还是我一个人去道的歉。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却止不住的回想起我爸跟我说的话。
“憬之，七年了，你还是没意识到强扭的瓜不甜吗？”
是啊，我怎么就一直没意识到呢。
但其实我也后悔过的。
在方棉菱因为意外怀上孕而抱怨我的时候，
在方棉菱因为生产错过了她期盼已久的海底探险而对着我肆意打骂的时候，
在方棉菱毅然决然的抛弃我们，出国追求梦想的时候，
我都在后悔为什么非要用一张结婚证框住我和她的一生。
但每次看见摇篮里白白嫩嫩朝我笑的女儿，这些不值都被我压了下去。
所以无论是为了照顾琳琳放弃了上市公司递给我的offer，还是为此患上了久治不愈的腰伤，我都没有再后悔过。
随着琳琳一天天长大，我以为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但我坚持了三年又三年，方棉菱却没有想要回国的意愿。
我看着琳琳次次落空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强势借用我爸寿宴的名头把方棉菱给叫回来。
但等人真的回来了，琳琳又不开心，非闹着让方棉菱回去追梦。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我在无理取闹。
我深吸一口气，点燃手上的烟。
我这么多年的牺牲，最终感动的好像只有我自己。
多可笑。
04
“回来了？回来了就赶紧做饭吧，家里的东西我跟宇桓又不熟，你早上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把饭菜弄好，搞得我们三个到现在都没吃饭。”
“我们倒是无所谓，要是饿到了琳琳可怎么办？琳琳现在才八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照顾女儿的。”
方棉菱坐在沙发上跟蔡宇桓一起看着手机，琳琳则是搬了个板凳坐在电视机前。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走过去将她的视线挡住：
“琳琳，你后天就要上学了，这两天你都没写作业，先不看电视把作业写完好不好？”
“哎呀，你烦不烦！”
琳琳看不到电视，烦躁的在我身上打了好几下，
“我明天写不行吗，你少管我，我就要看，走开，走开！”
蔡宇桓见状笑着说道：
“董先生，你还是不要将琳琳逼得太紧，小孩子嘛，该玩就要玩。晚点再写作业也来得及的，棉菱，你说呢？”
方棉菱抬眼看过来的视线里满是责怪：
“孩子想玩你就让她玩个尽兴呗，你非要当个搅兴的父亲吗？”
“就是就是！”
琳琳一把推开我，扑进蔡宇桓的怀里，朝蔡宇桓撒着娇。
我一时不察，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撞上了电视机柜。
腰上传来一阵刺痛，让我痛苦的蜷下身体。
“棉菱，扶一下我......”
但坐在沙发上的三人却像没发现一样，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
我冷汗津津的抬眼看向他们，却撞进了蔡宇桓嘲讽的眼神里。
“妈妈，你不要管他，他又在装可怜，让你骂我了！”
蔡宇桓摸了摸生气的琳琳，对着方棉菱无奈一笑。
方棉菱皱起眉：
“董憬之，你不会要告诉我，琳琳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将你推的自己都站不起来吧，你这话说出去不觉得好笑吗？你要是不想做饭，也找个别的理由好吗？”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
看着他们清一色的责怪眼神，我却没了想要跟他们解释的欲望。
我强撑着从地上缓慢站起身，转过身朝房间缓缓走去。
方棉菱不快的喊住我：
“你还在闹什么，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我们三个饿到现在，你还不去做饭？”
“每次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就开始这幅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样子。”
“我回来也不行，不回来也不行。能不能过，不能过就离好吧！”
05
这话一出，房间一阵寂静。
方棉菱抿了抿唇，眼神中划过一丝懊恼。
她张了张嘴刚打算解释什么，琳琳就喜上眉梢的问道：
“真的吗，妈妈你们要是离婚了，是不是宇桓叔叔就能当我的爸爸了？”
“妈妈，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是怎么虐待我的。我想要上书法课，他说我定力不够，让我不要浪费这个钱。我想要上游泳课，想要以后跟你一样当深渊低语者，但他却说那太危险，所以死活都不让我去。”
“妈妈，你快跟他离婚，宇桓叔叔比他好多了！”
方棉菱那微不可察的歉疚顿时转变成了恼火：
“董憬之，让你照顾孩子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我每个月给你寄那么多钱回来，孩子想上的兴趣班你都不让她上，你到底把钱花在哪里了？还说我对孩子不够关心，董憬之，你怎么有脸说的出这种话。”
蔡宇桓怜惜的摸了摸琳琳毛茸茸的脑袋：
“董先生，琳琳喜欢新事物是好事，你怎么能扼杀一个孩子的天性呢？”
我没有理他们。
只是惨白着一张脸，眼神失望的看向窝在方棉菱怀里的琳琳：
“董念琳，我为什么不让你去上书法课，你不知道吗？一个学期三十次书法课，你去了几次？除了一开始的试课和开班课，你后面有去过一次吗？”
“至于游泳课，是，我是担心会有危险，但是在你的撒娇下我还是同意你去了。但你才刚刚学会浮就想着学潜水，甚至还一个人偷偷跑到游泳池里练习潜水，要不是我发现不对，你以为你还有命在这里跟我大喊大叫吗？”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花了八年养大的孩子，抵不过她见方棉菱的八面。
难道这就是可笑的母女连心？
我低下头冷嘲一笑。
琳琳抓着方棉菱的手紧了紧，虚张声势大喊道：
“那是那个老师对我太严苛了，他都不懂什么叫因材施教！宇桓叔叔说了我写的很好，不用一直练一字的，去他那里学也是浪费时间。”
“再说了，我只是想跟妈妈一样，成为厉害的深渊低语者怎么了？妈妈跟我一样大的时候，就已经去探索深海了，我作为妈妈的女儿，凭什么我不可以？”
说着琳琳就大声哭闹起来。
我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去哄琳琳，但她却躲到了方棉菱的身后。
猩红着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我：
“你走，我不要你！”
方棉菱抿了抿唇将琳琳的身影藏了藏，沉声道：
“憬之，琳琳才八岁，你未免对她太严苛了一点。”
严苛？
原来我对她的关心，对这个家的付出，到他们母女俩的口中就成了两个字——严苛。
多可笑啊。
在小时候会软乎乎抱着我说会一辈子陪着我的琳琳，终究是消失在记忆的长河里。
我靠在墙上，额头上的冷汗伴随着眼角的泪水一滴滴的滑落下来：
“方棉菱，我累了，我们离婚吧。”
2
06
“离婚？董憬之，你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吗？”
方棉菱错愕的看向我，语气中满是不解。
“嗯，有必要。你不是早就想离婚了吗，刚好你回来了，我们明天就去把事情办了吧。”
“董憬之，我什么时候想要跟你离婚了？而且就你这么点工资，你要是离婚了，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憬之，别像个女人一样闹脾气，我都听你的话回来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方棉菱的面上满是不赞同。
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哪里都不满意！
在琳琳一岁的时候，方棉菱就想离婚了。
她向往自由，不愿意被家庭束缚。
那个时候他们公司刚好有去国外海洋探险的指标，她背着我报了名。
直到离开的前一天，我看见她的行李才知道原来她打算背着我偷偷离开。
我跟她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董憬之，我以为你懂我的。我这人生来就属于自由，家庭只是禁锢住我的枷锁。”
“要不是因为当初的那场意外怀上了琳琳，我现在应该在红海、在西巴丹、在大蓝洞、在仙本那......而不是在这里每天考虑她是不是饿了，是不是困了，是不是病了。”
“董憬之，我们是结婚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要为此放弃我的梦想。”
大概是看我脸色算不上好，所以她软和了语气，
“憬之，我不会一直追我的梦想的，最多五年，我肯定会回归家庭的，好不好？我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带琳琳，我肯定会产后抑郁的。等她懂事一点，我再回来跟她多多相处，好不好？”
“这个名额真的很难得，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当时的方棉菱确实有产后抑郁的症状。
为了她的身体健康，我只能咬牙同意了下来。
我一边应付着国内的高强度工作，一边要照顾嗷嗷待哺的董念琳。
不过一个月，我就因为过度劳累而病倒了。
我想让方棉菱回来照顾一段时间董念琳，但那个时候方棉菱却忙着跟蔡宇桓探索红海。
没办法，我爸这个六十岁的男人一边帮忙照顾我，一边帮忙照顾董念琳。
出院之后，为了不拖累小组更为了好好照顾董念琳，我只能忍痛辞去了这份梦寐以求的工作。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所有的心血跟爱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我看着站在蔡宇桓身边，脸上忍不住雀跃的董念琳，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我没有解释，而是走到房间拿出落灰的行李箱开始收拾我为数不多的东西。
跟方棉菱结婚七年，我董憬之对的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的就是我自己。
现在，我不愿意继续这样下去了。
想到以后我还要在继续过这样的生活，我就感到一阵的窒息。
我的东西不多，就几件衣服和电子产品。
我拖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蔡宇桓还在劝着方棉菱不要跟我吵架。
“棉菱，你别跟董先生吵架。董先生这么多年照顾家里也不容易，你别跟他计较这么多。我看董先生就是吃我的醋了，琳琳这段时间总是拿我跟他对比，是个人心里都会有些不爽利。”
“这样，我跟董先生道完歉后，等下就去住酒店，免得你们总是因为我吵架。”
“不行！”
董念琳抱住蔡宇桓的大腿，眼泪汪汪的说道，
“宇桓叔叔，我不要你走！”
方棉菱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应和道：
“是啊宇桓，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是跟着我一起回来的，我怎么能让你去外面住。这要是被旺达他们知道，我肯定少不了被打趣。再说了，这就是董憬之在无理取闹，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
我收回视线，冷着脸拖着行李箱朝门口走去。
“董憬之，你真要闹到这个地步吗！”
我没转头，只是将钥匙放在餐桌上：
“方棉菱，离婚协议过几天我会寄给你，琳琳的抚养权我不跟你争，等离婚证下来了之后，我会一次性把琳琳后续十年的赡养费打给你。”
“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07
离婚流程很顺利。
我全程都没有出面，而是委托了离婚律师代替我走流程。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是我这么久以来跟方棉菱见的第一面。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我，直到我利落的坐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叫住了我：
“董憬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之间并没有大矛盾不是吗，你为什么非要闹到离婚这个地步？就因为琳琳更喜欢蔡宇桓？”
我发动了车子，冷着一张脸转过头看向她：
“方棉菱，我们之间不是没有矛盾，而是我将这些事情都自己消化了。”
“当初你去国外真的是为了追梦吗？还是为了逃避你作为母亲的责任？”
“方棉菱，其实这么多年我没怪过你，反而我很理解你。你和我都是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迎来了这个孩子，你会逃避你会害怕，我都理解。所以你要去国外，我虽然不能接受，但是却还是同意了，这是我作为男人的责任。”
“但是方棉菱，我也是人，不是机器，我也会累，也会想要得到回报。这么多年你享受着我的付出，却吝啬回报一点。方棉菱，再浓厚的感情被你这样消耗，也会累。”
说完后，我没在看她，而是直接驱车离开。
离婚后，因为我无法短时间抽离开这段感情，所以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在我爸的建议下，我开着车开启了全国自由行。
沙漠奇迹月牙泉，神话里的火焰山，樱花盛开的街道，云卷云舒的天涯海角......
一年的时间，我的脚步洒在祖国的大地上。
我认识了很多人，交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原本沉闷的性子也变的越来越开朗，原本想不通的那些事，也在时间的治愈下逐渐想开了。
终于，我在彻底放下方棉菱的那天，我驱车回到了家。
我爸看到我回来的那天，亲自下厨给我做了顿饭。
吃完后，我们爷俩聊了一整夜。
在确定我真的放下了方棉菱后，我爸笑着将他珍藏的白酒拿出来给我倒了一杯。
他没说话，却胜似千言万语。
后来的日子，我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就在在我成功回到原来的职位那天，
董念琳却突然找上了门。
“爸爸，你回来吧好不好！”
我刚走出公司，打算去赴同事的约时，一个带着厚重眼镜，穿着满是脏污裙子的小胖墩扑到了我的怀里。
我皱着眉后退一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冷声说道：
“小朋友，你认错了。”
我正想走，但她却冲上来拉住我的手哭喊到：
“我没认错，爸爸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琳琳啊！”
08
我有些诧异的看向面前的胖墩。
说真的，虽然我刚才听到声音的时候有点熟悉，但怎么都没办法将面前的这个黑黑的胖墩，跟我印象里被养的白嫩娇贵的董念琳给联系起来。
但她的眉眼之间却确实跟董念琳很像。
“琳琳......这两年，你经历了什么？”
我坐在餐桌上，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董念琳，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董念琳听到这话，当即对着我哭诉。
当初我和方棉菱离婚后，在她的再三要求下，方棉菱只能跟蔡宇桓领了证。
董念琳原本以为这是幸福生活的开始，却没想到地狱的大门朝她敞开了。
一开始，蔡宇桓确实对她很好。
我不让她做的事情，蔡宇桓都惯着她，由着她。
我不让她吃糖，蔡宇桓就买了一箱的糖给她吃，
我不让她长时间看电视，蔡宇桓就让她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零食，
我不让她逃课，蔡宇桓就由着她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请假逃课。
久而久之，董念琳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想要重新回到学校学习，想要变成原来的样子，但是没有人督促她，她已经被养成的懒惰性子怎么可能坚持的下去。
出差回来的方棉菱看到变了个样子的董念琳根本无法接受。
她质问蔡宇桓为什么董念琳会变成现在这样，蔡宇桓无奈告诉她，这都是董念琳要求的。
“毕竟我是继父，要是管的太多，孩子生气了影响你我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只是我没想到琳琳竟然连这点自控力都没有，竟然变成了这样子。”
方棉菱不好怪蔡宇桓，只能骂董念琳。
董念琳就不是个会愿意挨骂的性子，当即就呛声回去。
方棉菱本来就对她不得不留在国内而烦躁，现在看到董念琳这分毫不让的性子更是恼火，一时冲动就打了她一巴掌。
董念琳直接就推了回去，这一推就把方棉菱肚子里的孩子给推没了。
从这天之后，蔡宇桓也不装了，总是在明里暗里打骂董念琳，甚至打着让董念琳减肥的幌子，动辄就是一两天不让她吃饭。
方棉菱刚失去孩子，对董念琳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自然不会发现董念琳身上的不对劲。
久而久之，董念琳就被苛责的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敬小慎微。
“爸爸，你能不能带我走？我保证，我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你，我知道错了。”
董念琳说着，饭也不吃了，跳下椅子走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袖子，眼泪汪汪道，
“我不喜欢那个坏爸爸，我不喜欢坏妈妈，爸爸，只有你对我最好，你把我带走吧。我以后肯定会孝顺你，我肯定会听你的话，我肯定会有出息的。求求你了，爸爸！”
见我不说话，董念琳的哭声越来越大。
见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我捂住了她的嘴：
“董念琳，我之前教你的那些规矩都忘了是吧？”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满是茧子的手握住我的手：
“爸爸，我记得的。爸爸，你这是同意带我......”
“爸爸！”
09
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冲到了我怀里，将董念琳给挤开。
“爸爸，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来找我，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我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摸了摸元元的脸：
“我在这里跟这个姐姐说点事情，马上就过去了。”
“你是谁啊，放开我爸爸！”
董念琳见到这一幕，气的冲过来就推了一把元元。
我当即将元元抱进怀里，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董念琳。
“元元你没事吧？”
我紧张的上下打量她，深怕她有一点的磕磕碰碰。
毕竟元元是我上司的女儿，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可负责不起。
“爸爸？！”
董念琳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受伤和对元元的敌意，
“爸爸，我才是你的女儿啊！”
毕竟是我照顾了八年，身上流淌着我的血液的女儿，我当然没这么容易割舍。
但是这却并不代表着，我还会跟之前一样傻傻的听之任之。
至于元元为什么叫我爸爸......
我看了一眼元元，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她眼神中的狡黠。
这段时间因为加班，所以我们部门的人跟元元相处很多。
直到现在，元元已经有了七个爸爸，五个妈妈。
我刮了刮元元的鼻子：
“淘气。”
接着我跟董念琳对上视线：
“董念琳，道歉。”
董念琳满是受伤的撅起嘴，眼眶里满是泪珠滚动：
“我不！我才是你的女儿，这个小贱人才不是你的女儿，你走开，不要霸占着我爸爸。”
说着董念琳还想来我怀里抓元元，我忍无可忍的将她推开。
接着冷着脸从黑名单里找出方棉菱的电话，让她来把董念琳给接走。
方棉菱本来就在附近找董念琳，所以不过五分钟她就赶来了餐厅。
见她来了，我也不愿意继续在这里跟他们浪费时间。
我牵着元元就要离开，但是却被方棉菱给拉住了。
“憬......憬之，我跟蔡宇桓离婚了。”
我顺着她拉住我的手，看向神情紧张的方棉菱。
“所以？”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神情别扭：
“我的意思是，我们复婚吧。”
“跟你离婚后，我才发现我根本忘不掉你。我原本以为蔡宇桓会对琳琳好，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琳琳很讨厌他，甚至还有厌学的情况。”
“家里也是一样，之前你在的时候，我根本都不需要做家务。可是跟他在一起后，家里永远都是乱糟糟的，我之前下班回来就是去跟朋友约着吃饭，但是现在却只能扎在家里收拾家务，你看我的手和脸都粗糙了。”
“憬之，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我已经辞去了国外的工作，以后我就在国内好好陪着你，陪着琳琳，我们重新开始，好好经营我们的家，好不好？”
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许久，我才收敛了笑意，目光沉沉的看向她：
“方棉菱，我以前眼睛到底是有多瞎，才能看上你这样满腹心机的女人？”
“你是想重新跟我在一起吗？不是，你只是接受不了蔡宇桓没有跟之前的我一样，对你无底线的包容，让你能当个撒手掌柜的追梦，你只是想要我这个保姆重新回来，能让你跟之前一样无忧无虑罢了。”
“方棉菱，你抱怨的这些家务，我做了八年。人生有多少个八年？”
“方棉菱，我之前爱你，爱这个家，所以我愿意装聋作哑，愿意为这个家牺牲，但是现在我不愿意了。我有我自己的梦想要追求，我有我自己的事业要经营，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要过。”
10
董念琳听着我说的话，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爸爸，你带我走吧，我肯定听话，求求你了爸爸！”
方棉菱见状，脸上划过一丝嫌弃，接着转头故作犹豫的说道：
“憬之......你看琳琳这么想跟着你，要不我们重新规划一下琳琳的抚养权？总是要以琳琳的意愿为主，不是吗？”
我冷笑一声，心底对方棉菱最后的爱意因为这话而消散了。
我转头目光凌冽的看向她：
“方棉菱，别忘了，我们早就离婚了，抚养费我也早就打到你的账户上了。我的时间很宝贵，没时间跟你们玩这无聊的拉扯游戏。”
说着我抱起元元就快步离开了这里。
“董叔叔，元元做错事了吗？”
元元摸了摸我的眼睛，疑惑的问道。
我用手擦去眼角的泪花，笑着答到：
“没有，元元做的很对，元元帮了叔叔一个大忙呢。”
......
我本以为我说的话已经很清楚了，但我还是低估了方棉菱不要脸的程度。
一连半个月，她都带着董念琳在公司门口等我。
也不上前，也不说话，就是用一副凄惨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在我不耐烦的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逃也是的转身离开。
好在公司的人都知道方棉菱做的事情，也相信我的为人。
所以方棉菱做的这些事，并不足以让我在公司的地位动摇，但是却足够恶心。
就在我忍不住想要找她理论的时候，却发现她没再来了。
我心下一松，也就没再将注意放到她身上。
直到一个星期后，我才从同事的口中知道方棉菱的结局。
原来方棉菱没有再来公司恶心我，是因为蔡宇桓找上了门。
当初他们离婚，是方棉菱拿着蔡宇桓之前的签名拓的。
蔡宇桓直到出差回来，才知道自己被方棉菱给净身出户了。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每天都堵在方棉菱家门口，要她给一个解释。
方棉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他不讲理的非要她把她的存款分他一半，她直接把蔡宇桓暗中虐待董念琳且出轨了的事情发给了他们协会的人。
蔡宇桓丢了工作又丢了人，整个人更加偏激了。
在方棉菱给董念琳办移民手续的那天，他宿醉刚醒，酒精和冲动的促使下，他开着电动车就直接朝两人身上撞。
为了泄愤，他还开着车在两人的身上碾了一次又一次。
董念琳当场毙命，方棉菱虽然勉强被救回了一条命，但终生却只能躺在床上了。
而蔡宇桓被赶来的警察当场拘捕，没多久便被判了死刑。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唏嘘。
董念琳的葬礼是我亲手操办的，说到底，她还是我的孩子。
葬礼那天，方棉菱被护工推着到了现场，不过我们全程都没有交流。
等到葬礼结束，要离开的时候。
方棉菱叫住了我：
“憬之，对不起。”
说完，她就让骂骂咧咧的护工推着她离开了。
我没什么情绪的收回视线，与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自人间漫浪，平生事，南北西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