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更新时间:2025-09-12 04:57:56

1 宫墙柳下初相逢

大靖王朝的春,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缠绵水汽。长乐宫的柳絮飘了满院,像撕碎的云絮落在青砖地上,又被风卷着,缠上赵清晏垂落的月白宫装裙摆。她坐在观星台的汉白玉廊下,指尖捏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正对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蹙眉——太傅刚教了“双活”的棋理,她琢磨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摸透其中关窍。

“公主,北朔送来的生辰礼到了。”随侍宫女明心的声音轻得像柳絮,手里捧着的描金漆盒却沉甸甸的,“还有……北朔质子慕容珩,按例来给您请安。”

赵清晏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北朔是大靖的属国,三年前因边境摩擦,主动送来质子求和,便是如今的慕容珩。她还记得他刚入宫时的模样:瘦得像根刚抽芽的柳枝,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锦袍,站在太子宫的阶下,面对皇子们的刁难,眼底燃着一簇不肯低头的火。如今三年过去,听说他在太学里成了太傅最得意的弟子,连父皇都曾在朝会上提过一句“北朔质子,倒有几分风骨”。

“让他进来吧。”她将棋子落回棋罐,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恰好掩过廊外渐近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廊口。慕容珩今日穿的仍是素色锦袍,领口绣着北朔特有的卷云纹,料子虽不是新的,却浆洗得泛着柔和的光泽。他身姿比三年前挺拔了许多,走到阶下时,双手交叠于腹前,躬身行礼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失质子的恭谨,又没丢了读书人的风骨。

“外臣慕容珩,恭祝长乐公主生辰安康,岁岁无忧。”他的声音清冽如泉,带着北朔人特有的微哑,像草原上被风吹过的铃铛。

赵清晏抬眼望去,正撞进他的目光里。他的眼睛很亮,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像极了北朔草原上未被云遮的星子,只是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那是常年寄人篱下的人,才会有的、藏在骨血里的谨慎。她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吧,明心,给慕容公子倒杯雨前龙井。”

慕容珩谢过之后坐下,指尖轻轻搭在膝上,指节分明,却透着几分薄茧——想来是常年握笔抄书,或是在太学里帮杂役劈柴留下的。赵清晏看着那双手,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天:他水土不服病倒在太学的柴房里,发着高烧,太医院的太医都说“这质子怕是撑不过去”,还是她偷偷让明心包了些家乡的防风草药送去,又托人给柴房加了一床厚棉被。这事她从未提过,他也从未问过,仿佛只是宫墙里无数个平淡日子里,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听说你近日在太学,把《孙子兵法》背得滚瓜烂熟?”赵清晏先开了口,语气尽量放得随意,免得让他觉得拘束。

慕容珩点头,目光落在棋盘上,眼底闪过一丝兴趣:“外臣身在大靖,不敢懈怠。多学些经史兵法,也好将来回去,能为北朔的百姓尽一份力。”他说“回去”二字时,声音轻了些,却带着不容错辩的坚定,像扎根在石缝里的草,哪怕被风刮得弯了腰,根却始终朝着故土的方向。

赵清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压下心里忽然冒出来的好奇:“北朔的草原,是什么样子的?我在画本上见过,说那里的天比大靖的蓝,草能没过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