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合上后备箱,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仿佛为她在这栋老旧居民楼里的三年时光画上了句点。楼下的梧桐树枝叶虬结,晚风穿过,带起一片沙沙的呜咽,像是在为她奏响一支离别的夜曲。她抬头,望了一眼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曾经,那里透出的灯光是她每晚归家的灯塔,温暖而笃定。此刻,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晕下,似乎还能看到两个依偎的人影晃动。她迅速收回目光,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波澜也归于沉寂。
就在几个小时前,也是在这棵梧桐树下,她亲眼见证了她七年的爱情和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友情,如何像这秋日的落叶一样,腐烂在泥里,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李薇,她曾视如姐妹的闺蜜,在她为了陈默的项目熬夜加班、四处奔波时,是这个“闺蜜”以“陪陪她”为名,轻易地渗透了她生活的每一个缝隙。如今,这只无骨的藤蔓般紧紧缠绕在陈默身侧,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带着胜利者姿态的娇媚。“晓晓,对不起啦,”李薇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神里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一丝挑衅,“但爱情这东西,真的不讲先来后到。感情……是无法控制的,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她刻意模糊了“背叛”与“爱情”的界限,将一场丑陋的掠夺粉饰成情不自禁的浪漫。
陈默站在一旁,身上还穿着她上个月才给他买的、因为他随口说喜欢而跑了好几个商场才找到的浅蓝色衬衫。他的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双手紧张地蜷在身侧。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吐出一句干巴巴的、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苏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和薇薇是认真的……你会找到更好的,更适合你的人。”
更好的?更适合的?苏晓当时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遍全身,不是愤怒,也不是撕心裂肺的悲伤,而是一种极致的荒谬和空洞,仿佛她过去七年的所有付出和坚守,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那些一起啃面包泡图书馆的日子,那些为了他一个创业想法她查遍资料陪他讨论到天明的深夜,他母亲心脏病发时她拿出所有积蓄、日夜守在病床前的焦灼……无数个具体的、鲜活的瞬间,最终只凝结成眼前这对男女轻飘飘的、急于摆脱责任的言辞。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哭闹是留给还有挽回余地或者值得尊重的情感的,而他们,不配。她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掠过这对依偎在一起的男女,仿佛他们只是路边两块偶然闯入视线的、无关紧要的障碍物,然后转身,决绝地走进了单元门。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风霜中不肯弯曲的竹子。
收拾东西的过程快得惊人。属于她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大部分七零八碎的生活痕迹,似乎都带着陈默的影子,或是他们共同的回忆,她一样也没拿。床头柜上那个他们一起在陶艺店做的、歪歪扭扭的情侣杯子,墙上那张在毕业旅行时拍下的、笑容灿烂的合影,甚至冰箱上那些色彩斑斓的、记录着生活琐事的便利贴……她目光扫过,如同扫过蒙尘的旧物,没有丝毫留恋。只带走了自己的衣物、专业书籍,和那台存满了她个人资料与工作文件的笔记本电脑。最后一个塞满了厚重专业书籍和几本她珍藏的绝版小说的纸箱有些沉,她费力地抱起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纤细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她固执地没有回头求助,也没有丝毫停顿,一步步稳健地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