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新闻上说，城南公园那棵三百年的老榕树，一夜之间，气根长得跟柳条似的，垂下来把半个公园都给占了。专家出来解释，说是气候异常，雨水充沛，正常现象。可谁家正常现象是这么长的？还有西郊水库，有人钓上来一条二十多斤的鲤鱼，那鱼鳞片跟铜钱似的，在太阳底下闪着金光，据说拖上岸了还活蹦乱跳，力气大得跟头牛犊子一样。网上到处都是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有人说是P的，有人说是炒作，吵得沸沸扬扬。可我总觉得，这风，好像真要变个方向了。天，也好像不是以前那个天了。就连空气里，都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有点像雨后泥土的腥气，又有点像老山里寺庙里点的檀香味儿。吸进肺里，凉飕飕的，又好像有一股子劲儿在里头窜。我没把这些事太放心上，毕竟，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我一个在大城市里混日子的小青年，操心不了那么多。我只操心我自己的事。我最大的事，就是墙角趴着的那条老狗。
第 1 章
老旧的吊扇在天花板上转，一圈，又一圈。扇叶割着屋子里闷热的空气，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跟个快断气的老头似的。
屋里头，一股吃剩的外卖盒子的酸味，混着夏天的汗味，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
我叫姜澈，大学毕业三年，在这座大城市里，像颗螺丝钉，还是最不起眼的那种。不好不坏地活着，饿不死，也发不了财。
我把碗里最后一口泡面汤喝干净，连根葱花都没剩下。塑料碗往垃圾桶里一扔，发出“哐当”一声。
我走到墙角。
墙角趴着一条狗，一条土狗。
狗很老了。毛色是那种黄不黄、白不白的杂色，掉毛掉得厉害，好几块地方都露出了灰色的皮。它就那么趴着，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得很慢，很沉重。
“旺财，今天感觉怎么样？”我蹲下身，声音放得很轻。
名叫旺财的土狗没动弹，眼皮子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算是给我个回应。
我伸出手，摸着它背上凸出来的脊骨，一节一节的，硌得慌。十年了。从我把它从一个破纸箱里抱出来那天算起，不多不少，整整十年。
城里给宠物看病的兽医说，它年纪太大了，身上零件都老化了，快不行了。这是自然规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我懂这个道理。可懂归懂，心里头还是堵得慌。
窗户外面，“轰隆”一声，一道闪电像把白晃晃的刀，把整个天空劈成了两半。紧跟着，就是“咔嚓”一声炸雷，震得窗户玻璃都在发抖。
大雨要来了。
趴在地上的旺财，身子突然抽了一下。很轻微，但我感觉到了。
我心里一紧，赶紧把它抱进怀里。它的身体有点凉，还很瘦，一把骨头。
“旺财，别怕，打雷呢。”我轻轻拍着它的背，就像小时候我怕打雷，我爸拍我那样。
怀里的旺财又动了一下。
不对劲。
它不是在发抖，它像是在……伸懒腰？
我低头去看。
只见它的眼睛，那双一直浑浊得像两颗玻璃弹珠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不是回光返照那种亮，是里头，好像点着了两盏小小的金色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