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拱手作揖,刚想解释,马鞭就 “啪” 地抽在我脚边的沙地上,溅起的沙粒打在裤腿上。“别跟老子说这些没用的!” 官差往前踏了一步,眼神里满是凶光,“节度使大人说了,中秋前必须画完,到时候要带西域使臣来观礼。若是误了时辰,你,还有你这伙画匠,都别想活着回江南!”
阿顺吓得哭出了声,官差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捂住嘴,眼泪却还在往下掉。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得我脑子清醒了几分。我知道官差的话不是吓唬人 —— 节度使在敦煌说一不二,若是真误了观礼,我们这些画匠怕是真要埋在这沙漠里。
官差又在窟里转了一圈,临走时,马鞭指着壁上的飞天:“这些仙女画得再好看点,别丢了大唐的脸面!” 木门关上的瞬间,我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阿顺扶着我,声音带着哭腔:“陈先生,怎么办啊?要是真画不完……”
“会画完的。” 我勉强挤出句话,心里却一片混乱。用月魂砂,飞天有了灵气,可绿洲会越来越小;不用,画不出佛国的壮阔,官差那边没法交代,我们所有人都要遭殃。我走到壁画前,指尖轻轻拂过飞天的莲花冠,月魂砂画的部分还泛着淡淡的光,像飞天眼里的泪。
那天傍晚,我去了老画匠的住处。他的病更重了,躺在床上,连说话都要喘半天。见我进来,他招了招手,让我坐在床边。“官差来过了?” 他咳着问,眼里却带着了然的神色。我点点头,把官差的话复述了一遍,声音里满是无力。
老画匠沉默了很久,从枕头下摸出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半罐月魂砂 —— 比我手头的更鲜亮,在昏黄的光里,像盛着碎月光。“这是最后一罐了,” 他把木盒递给我,手一抖,差点掉在地上,“当年僧人留下月魂砂,是想让佛画护佑敦煌,不是毁了它。陈先生,你是有灵气的画手,或许…… 你能找到别的法子,既留住画魂,又护住绿洲。”
我接过木盒,罐身冰凉,里面的月魂砂轻轻晃着,像在诉说着什么。“可我实在想不出办法……” 我的声音发颤,眼眶发热,“用月魂砂伤绿洲,不用又……”
“别慌。” 老画匠拍了拍我的手背,他的手很凉,却带着股力量,“画魂有灵,它们也不想看着敦煌变成沙漠。你再好好想想,或许答案就在你笔下。” 说完,他就累得睡着了,呼吸轻得像羽毛。
我坐在床边,看着老画匠苍白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他守了莫高窟一辈子,把所有心血都放在了壁画上,如今却只能躺在床上,看着绿洲一点点消失。我握紧手里的木盒,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办法,不能让老画匠的心血白费,也不能让牧民们失去家园。
回到石窟时,天已经黑了。阿顺已经把灯点好了,见我回来,连忙递上热好的馕。我没胃口吃,只是坐在壁画前,盯着飞天的脚边发呆。酥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映在壁上,飞天似在轻轻晃动,像在跟我诉说着什么。
我想起初到敦煌时,看见的绿洲有多美 —— 红柳的枝条垂到泉里,泉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沙粒,牧民们唱着歌,赶着羊群,孩子们在泉边追蝴蝶,笑声能传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