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更新时间:2025-10-06 00:38:28

“老石师傅,不能再这样了!” 我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再吸几次地气,绿洲就彻底没了!可不用月魂砂,飞天就没灵气,监工那边也没法交代……” 老画匠缓过气,从枕头下摸出个小小的铜盒,打开后,里面是半罐月魂砂,比我手头的更鲜亮,像盛着碎月光。

“这是最后一罐了,” 他把铜盒塞进我手里,“当年僧人留下月魂砂,是想护敦煌,不是毁敦煌。画魂有灵,或许能懂人的心意。你是江南来的画手,心思细,说不定能找到让画魂和绿洲共处的法子。”

我握着铜盒,指尖传来月魂砂的温润,可心里却像压着千斤沙。走出老画匠的住处,风沙迎面吹来,迷了我的眼。我看向第 320 窟的方向,崖壁在阳光下泛着土黄色,窟里的飞天还在等我添上最后几笔色彩;再看向绿洲,阿爷正把小羊抱到泉边,试图让它喝到最后一点水。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沙地上,像一道撕裂的伤口。我忽然想起江南的荷塘,荷叶上的露珠滚落到水里,能溅起一圈涟漪。画魂要地气,绿洲有地气,可除了绿洲,就没有别的地方能让画魂栖息吗?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心底冒出来,我攥紧铜盒,转身往石窟走去 —— 或许,画笔能画出佛国,也能画出两全的生机。

第四章:两难择

我攥着画笔的手还在发颤,指腹上残留着月魂砂温润的触感,眼前却总晃着牧民阿爷皲裂的手掌 —— 那双手曾无数次捧起绿洲的泉水,如今却只能摩挲着干裂的泉底,任泪珠砸在沙地上,瞬间洇成小小的坑。老画匠的话像块巨石压在我心头:“敦煌的地气,都在绿洲里。” 我低头看着壁上未完工的飞天,她们的披帛还缺最后一层石绿,可若添上这抹色,下一个月圆夜,又会有多少地气被吸走?

接下来的几日,我总在石窟里磨蹭。白天对着壁画发呆,手里的画笔蘸了颜料又放下,酥油灯的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飞天的衣袂上,像一道洗不掉的污渍。我试过用寻常赭石画飞天的飘带,可颜料在壁上干了后,那飘带竟像硬邦邦的粗布,没有半分灵动,连我自己都瞧着别扭 —— 这哪里是佛国的飞天,分明是市井里挂着的布偶。

“陈先生,您这几日怎么总不在状态?” 帮我磨墨的小徒弟阿顺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馕,“再不动工,怕是赶不上中秋的工期了。” 我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画笔搁在案上。阿顺是敦煌本地孩子,爹娘都靠绿洲的泉水种地,若是绿洲没了,他怕是连馕都吃不上了。

就在我心神不宁时,窟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沙砾飞溅的响动。阿顺吓得手一抖,墨汁洒了半案。“是官差!” 他脸色发白,往石窟深处缩了缩,“听说节度使要带使臣来观礼,官差最近查得紧。”

我刚站起身,石窟的木门就被 “哐当” 一声踹开。三个穿着皂衣的官差走了进来,为首的人腰里挎着刀,手里的马鞭在掌心轻轻敲着,目光扫过壁上的壁画,最后落在我身上。“你就是江南来的画匠陈墨?” 他的声音像淬了沙,粗砺得很,“这《西方净土变》画了快半年,怎么还没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