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工程师焦头烂额。他受命于沙俄中东铁路公司，负责这段最棘手的线路。按照原计划，桥梁工程本该顺利推进，可这黑龙河谷像是活的一般，不断抗拒着钢铁与石料的入侵。桩基打不下去，打下去也莫名偏移；材料夜间无故丢失或损坏；工人们开始出现奇怪的症状，有人胡言乱语，有人力大无穷地攻击同伴，第二天又浑然不知。
“工程师先生。”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伊万身后响起。
伊万回头，是他们的“顾问”，来自北方的通古斯萨满，名叫鄂温克。他身材干瘦，披着陈旧的兽皮袍子，脸上涂着红白相间的油彩，脖子上挂着一串野兽牙齿和细小骨骸制成的项链。他的眼神浑浊，却透着一种洞察幽微的冰冷。
“鄂温克，”伊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看到了，情况越来越糟！这该死的‘土地’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已经做过安抚仪式了吗？”
鄂温克萨满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基坑边缘，蹲下身，抓起一把混合着水汽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闭上眼，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
片刻，他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有幽光闪烁：“不是普通的土地。这里是‘龙眠之地’，地下有沉睡的龙脉。你们的工程，惊扰了它。它在愤怒，在抗拒。那些工人的疯癫，是龙脉怨气侵染了神魂。”
“龙脉？”伊万皱紧眉头，他对这些东方神秘主义的说法将信将疑，但接连发生的怪事让他不得不重视，“那怎么办？工程不能停！”
“普通的安抚已经无用。”鄂温克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枯枝，“需要更强的力量，将它‘钉’住，让它无法翻身。”
“更强的力量？”
“镇龙钉。”鄂温克吐出三个字，声音不高，却让旁边听懂的几个中国劳工瞬间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是铁钉，是‘人钉’。”鄂温克继续解释，语气平静得可怕，“选命格特殊、气血旺盛的活人，最好是懂得风水地脉，能与龙脉共鸣之人，在其活着的时候，以特殊仪式封入桥墩关键位置。以其血肉魂魄为引，以其临死前的极致怨念为锁，强行镇压龙脉之灵。此法……可保工程百年无忧。”
伊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活人祭桥？这即使在欧洲最黑暗的中世纪传说里，也属于禁忌。一丝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但看着眼前停滞的工程，想到上司的严令和自己在帝国铁路事业的前程，那丝寒意迅速被功利心压了下去。
“你确定……有效？”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以祖灵之名起誓。”鄂温克面无表情，“但人选至关重要。命格不合，效果大减，甚至可能引来更强烈的反噬。”
就在这时，劳工队伍中，一个身材精壮、眼神明亮的年轻汉子正死死盯着鄂温克和伊万。他叫张铁柱，是附近张家屯的农民，因欠了官府和地主的重税，被迫来此做苦力。他虽不识字，但自幼跟着村里的老猎户在山里跑，对山林气息异常敏感。他早就感觉这河谷不对劲，地气紊乱，充满了压抑和愤怒。他也听到了关于“镇龙钉”的零星传闻，此刻看到沙俄工程师和那个古怪萨满密谈，心中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