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锦书
暮色四合，镇北王府邸深处，我，沈未晞，正对镜簪上一支新打的赤金点翠步摇。镜中人眉眼清丽，却掩不住一丝疲惫。今日是世子魏珩凯旋归来的日子，也是他承诺向王爷王妃请旨，迎娶我的吉日。
指尖拂过妆匣底层那枚褪色的平安结，心口微暖。三年前，城郊长亭，他一身戎装，紧握我的手：“未晞，待我荡平北狄，必以军功为聘，许你一世安稳。你等我。”
我等了。三年间，我以表小姐的身份，替他侍奉双亲，打理内宅，将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谁不赞我贤良淑德，是世子良配？连王爷王妃，也早已默许。
窗外传来喧哗，马蹄声碎，是他回来了！
我压下雀跃，理了理裙裾，带着贴身丫鬟锦书，疾步往正厅去。脚步轻盈，仿佛踩在云端。
然而，甫入厅门，欢欣便冻结在嘴角。
魏珩一身玄甲未卸，风尘仆仆，英挺依旧。可他身侧，却紧挨着一位身着水红绫罗、娇怯依人的少女。那少女眉眼与我竟有三分相似，却更显柔弱，正是我那位远房表妹，柳依依。
王妃拉着柳依依的手，满面春风：“珩儿此番遇险，多亏了依依姑娘舍命相救，若不是她识得草药，衣不解带地照料，我儿恐怕……”说着，便拭了拭眼角。
魏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复杂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歉疚又坚定的情绪取代。他上前一步，却未看我，而是面向王爷王妃，单膝跪地：“父王，母妃，儿子有一事相求。”
我的心，猛地一沉。
“儿子与依依患难与共，情愫已生。她于儿子有救命之恩，儿子亦倾心于她的纯善。恳请父王母妃成全，为儿子与依依赐婚！”
空气瞬间凝滞。
柳依依适时地垂下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声若蚊蚋：“世子言重了，依依……依依全凭王爷王妃做主。”
我僵在原地，仿佛被冰水浇透，从头顶凉到脚心。那支新簪的步摇，沉重得几乎要坠断我的脖颈。三年等待，三年付出，竟不如一场“患难与共”的戏码？
魏珩终于看向我，嘴唇翕动：“表妹……未晞，我知对不住你。但恩情难负，真心难违。你……一向识大体，会理解的，对吗？”
理解？我看着他眼中那份看似愧疚实则不容置疑的决绝，看着柳依依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得意，看着王爷王妃如释重负的默许，忽然想笑。
原来，我沈未晞的三年，我沈家的扶持，竟抵不过一句“恩情难负，真心难违”。
我缓缓勾起唇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笑。
“世子言重了。”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未晞，恭喜世子，贺喜世子，得遇良缘。”
说完，我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转身便走。裙裾曳地，步步生寒。
魏珩，你既选了这条路人，便莫要后悔。你要报恩，我偏要你，用全家来还我这笔债。
第二章：裂帛
回到我所居的“锦瑟院”，夜色已浓。我挥退所有下人，只留锦书一人。屋内烛火摇曳，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
“小姐……”锦书是我从沈家带来的心腹，此刻已哭红了眼，“世子他怎能如此！您为王府付出了多少！”
我抬手，缓缓拔下那支赤金点翠步摇，掷于妆台，发出清脆一响。“付出？”我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在权势和新鲜感面前，付出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