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官递给我一支笔，说，想离开「奇点」，先拿诺贝尔奖。
我签了字，因为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是杀害我爱人的凶手。
我不是来做研究的。
我是来送她下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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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在合同上划过，发出一种近乎于撕裂的干涩声音。
「林洲博士，欢迎加入『奇点』。」
面试官，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代号「信使」，她的微笑和她办公室里的一切一样，都符合某种精确到毫米的几何美学。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就像这间全白色的房间里，没有一粒多余的尘埃。
合同的最后一页，那条被称为「诺贝尔条款」的规定，用一种比正文略小一号的字体安静地躺在那里：「在职期间，员工不得以任何理由主动提出辞职。唯一的离职条件为：作为主要贡献人，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化学奖或生理学及医学奖。」
一条通往天堂的单行道，路的尽头是地狱的入口。
我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谦卑而感激的笑容，扮演一个因学术丑闻而走投无路、终于抓住救命稻草的天才。
「这是我的荣幸。」我说。
信使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她站起身，为我推开那扇沉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合金门。门外，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一种办公环境。
那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的白色峡谷。
穹顶是模拟的无云天空，蓝得不近人情。阳光——或者说模拟的阳光——均匀地洒在每一寸空间，没有任何阴影。峡谷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黑色球体，表面流淌着肉眼可见的数据流，像某种来自深空的未知生命体。四周的「崖壁」上，则是一层层透明的玻璃实验室，无数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员在其中忙碌，宛如一个秩序井然的蚁巢。
空气里有一种混合着臭氧、咖啡因和某种不知名植物的清冷气味。这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巨大的黑色球体发出的、若有若无的低频嗡鸣，像神祇的呼吸。
「这里是『奇点』的 A 区。」信使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我们致力于解决人类最前沿的三个问题：暗物质、基因编辑、可控核聚变。在这里，你不需要为经费、设备、一日三餐担忧。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思考。」
她的话像教堂里的布道，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诱惑。对于一个真正的科学家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可惜，我不是。
或者说，我不再是了。
我的目光越过那些透明的实验室，越过那些沉浸在科学信仰中的「信徒」，最终，落在了「峡谷」最顶层，那个唯一不透明的、像一颗黑曜石般镶嵌在白色崖壁上的办公室。
那是「所长」的办公室。
陈婧。
这个名字在我舌尖下滚动了三年，每一次，都带着铁锈的腥味。
三年前，我的导师，也是我的未婚妻，叶晴，在她自己的实验室里，死于一场「意外」的粒子对撞机能量泄露。官方结论是，她急于求成，违规操作。而我，作为她当时的助手和项目第二负责人，被判定负有连带责任，学术生涯被彻底终结。
我成了整个物理学界的耻辱和笑柄。
所有人都相信了那个故事。
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