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江城一中高二（1）班的窗沿时，林晚正对着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愁眉苦脸。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辅助线，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而斜前方那个挺拔的身影，却始终脊背挺直，笔尖在答题卡上沙沙作响，从容得像是在写一篇随笔。
那是江叙。
江城一中无人不知的学神，年级第一的常驻者，竞赛场上拿奖拿到手软，连校服穿在他身上都像是定制的正装。林晚偷偷抬眼，视线描摹着他清晰的下颌线，心里像揣了颗浸了蜜的酸梅，甜得发涩。
她和江叙，是云泥之别。
林晚的父母是菜市场卖水果的，每天天不亮就出摊，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她的书包是洗得发白的帆布款，鞋子是打折时抢的断码鞋，而江叙，传闻父亲是上市公司董事长，母亲是大学教授，他随手扔在桌角的钢笔，都够林晚买半年的习题册。
学业上的差距更是一目了然。林晚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卡在班级中游，而江叙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老师提起他时，语气里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欣赏。
所以林晚从没想过靠近。
她只是把这份喜欢藏在草稿纸的背面，藏在每次路过他座位时放慢的脚步里，藏在运动会上他跑八百米时，她悄悄递出去又缩回的矿泉水瓶里。她觉得江叙就像天边的月亮，清冷又明亮，她只要能远远看着，就够了。
林晚不知道的是，她眼里那束遥不可及的光，早已在不经意间，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江叙第一次注意到林晚，是在高一的开学典礼。那天她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站在主席台上紧张得声音发颤，手里的稿子捏得皱皱巴巴，最后鞠躬时差点绊了一跤，引得台下一阵轻笑。换作别人，或许会觉得尴尬又狼狈，可江叙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和慌乱的眼神，竟觉得有些可爱——像只不小心闯错地方的小兔子，笨拙却真诚。
那时的江叙，对“喜欢”没什么概念。他的世界里只有公式、定理和竞赛，身边围绕的不是请教问题的同学，就是父母安排的“优秀玩伴”，他们说话得体，做事周到，却少了林晚身上那份鲜活的“不完美”。他只是偶尔会在自习课上，瞥见她趴在桌上偷偷看漫画的样子，或是看到她为了一道题皱着眉、咬着笔杆的认真模样，心里会泛起一丝莫名的涟漪，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轻轻晃了晃，又很快恢复平静。
真正让这份涟漪扩散开来的，是高二上学期的一个雨天。那天放学突降暴雨，江叙撑着伞准备上车，却看到校门口的屋檐下，林晚正抱着书包焦急地张望。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油纸袋，里面是刚买的草莓——大概是给她父母带的。江叙看着她踮着脚望向菜市场方向的样子，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他其实可以直接上车离开，毕竟他们不算熟，甚至没说过几句话。可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在雨幕里显得格外孤单，他竟生出了想送她一程的念头。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上前时，林晚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冲进了雨里——她的父母推着水果车，冒着雨赶过来了。江叙看着她跑到父母身边，接过母亲手里的推车，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笑着和父母说话，那一刻，她的笑容比雨后天晴的阳光还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