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她也曾是那个年代，国营大饭店里最有名的大厨，是她为了我，放弃了前途，守着那家小面馆。
我只记得，我要成功，要往上爬，要和过去的一切划清界限。
桌上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
我烦躁地想再次挂断，指尖却鬼使神差地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却不是刘薇的声音，而是一个焦急的男声。
“喂？请问是刘薇女士的家属吗？她晕倒了！现在正在市中心医院抢救！”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疯了一样冲向医院。
抢救室门口那盏红色的灯，像一只嗜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脑子里反复回响的，是我对刘薇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餐厅，不欢迎这些廉-价-的-东-西。”
我怎么能……怎么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走出来的，竟然是李哲。
他脱下口罩，满脸疲惫，看到我时，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疏离。
“你是病人家属？”
“是，我是她女儿。我妈……她怎么样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积劳成疾，加上严重的心力衰竭，送来得太晚了。”李哲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们尽力了。”
“……什么意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准备后事吧。”
这五个字，像五把尖刀，瞬间将我凌迟。
我瘫软在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不会的，这一定是在做梦。
几个小时前，她还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给我送汤。
怎么会……
“对了，”李哲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这是在她身上发现的，她一直紧紧攥在手里。”
那是一个小小的，被磨得起了毛边的笔记本。
是我小时候用的那种，最便宜的作业本。
我颤抖着手接过来，翻开第一页。
上面是刘薇娟秀的字迹，写着四个大字：
《安安食谱》
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式各样的菜谱。
从我小时候最爱吃的糖醋里脊，到我青春期为了减肥常念叨的蔬菜沙拉，再到我工作后为了应酬需要养胃的猴头菇鸡汤……
每一道菜旁边，都详细标注了我的口味偏好。
“安安不爱吃姜，要用葱白代替。”
“安安喜欢酸甜口，糖和醋的比例要三比二。”
“安安最近胃不好，山药要多炖一会儿，要烂。”
……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模糊了上面的字迹。
这哪里是菜谱。
这分明是她爱我的证据。
我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像一个未完成的标题。
——“凤凰涅槃汤”。
下面是一片空白。
“凤凰涅槃汤？”李哲看到那几个字，愣了一下，“我听我老师傅说过，这是几十年前，国宴上的一道传奇汤品，后来就失传了。据说，这道汤能让人尝到人生的百般滋味，最后获得新生。没想到，你母亲竟然……”
我看着那片空白，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猛然想起，今天在餐厅，刘薇被我羞辱后，离开前，她捂住胸口，嘴里似乎喃喃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