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剑劈中黑影的瞬间，陈默清晰地感觉到梦境的震颤。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震动，是他作为造梦者的感知——这方他亲手搭建的天地，正被黑雾啃噬出缺口。玄色侠客服的袖口被黑雾燎到，瞬间泛出焦痕，他却顾不上拍，反手又是一剑，斩断缠向刘婆婆的黑雾藤蔓。
“你谁啊？别瞎打！”
粗粝的嗓音从侧后方传来，陈默余光瞥见卖炒粉的王哥正举着铁锅，锅沿沾着的油星子被风刮得乱飞。王哥在梦里本该穿着他最想要的干净白衬衫，此刻却皱得像腌菜，头发被黑雾搅得乱翘，看向陈默的眼神满是警惕——全然没认出这个剑眉星目的侠客，就是平时蹲在他摊前吃炒粉、连蛋都舍不得加的外卖员陈默。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王哥认不出他。现实里的他，身高一米七，常年弓着背显得更矮，脸上总挂着没消的痘痘，外卖服的袖口永远沾着油渍；而此刻的他，是他在梦里捏出来的模样——身高拔高到一米八五，背挺得笔直，脸上的瑕疵全消，连眼神都透着股凌厉，活脱脱从武侠剧里走出来的人物。别说王哥，他第一次在梦里的镜子前看到这张脸时，自己都愣了三分钟。
“先解决它！”陈默没解释，声音裹在风里，比平时沉了两个度。他挥剑指向扑过来的新黑影，这东西比刚才的更壮，胸腔裂开的口子淌着黑雾，红眼睛像烧红的煤球，盯着的正是刘婆婆怀里的布娃娃。
陈默心里一紧。
这布娃娃是他特意为刘婆婆捏的。现实里的刘婆婆住他隔壁，六十多岁还得背着蛇皮袋捡塑料瓶，上次暴雨漏雨，他帮她挪盆时，看到她枕头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小男孩抱着个布娃娃。刘婆婆说那是她儿子，十年前去外地打工，再没回来，布娃娃早就丢了。所以他在梦里造了个一模一样的，软乎乎的，还能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可现在，黑影的黑雾已经沾到了布娃娃的衣角，原本雪白的布料瞬间灰败下去。刘婆婆尖叫着把布娃娃抱得更紧，缩在断了腿的石凳后面，看陈默的眼神满是慌乱，像看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小伙子……你别过来，那东西太吓人了……”
“它怕我们的念想！”陈默朝着围过来的邻居喊，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们越怕，它越厉害！”
没人信他。
张姐攥着空了的网兜，网绳断了好几根——她梦里的水果摊本该摆满车厘子，那是她跟陈默说过的“这辈子没舍得买过的水果”，现在摊位被黑影砸得稀烂，车厘子全变成了灰；修鞋的李叔握着螺丝刀，指节发白，他的修鞋摊是梦里最安静的角落，现在遮阳棚被黑雾撕成了碎片；连平时最敢跟人呛声的王哥，举着铁锅的手都在抖，他的炒粉铺是陈默花了最多心思的——不锈钢灶台擦得反光，墙上挂着“王哥炒粉”的木牌，现在灶台裂了缝，木牌也黑了一块。
这些都是陈默造的梦。
三天前的晚上，他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在桥洞下避雨时睡着了。梦里突然出现个光团，问他“想造个什么样的世界”，他脑子一热，就想让身边这些苦哈哈的邻居能开心点——王哥不用躲城管，张姐能安稳卖水果，刘婆婆能抱着布娃娃晒太阳，李叔有个不用挪的修鞋摊。没想到醒了之后，真的能把人拉进自己造的梦，还能在梦里随便改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