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休息,直接拿出了《九色鹿》的画稿,用铅笔,开始在经线上起稿。这个步骤叫“上稿”,需要极高的绘画功底和空间想象力。
我要把二维的画稿,精准地“翻译”到三维的经线上。
弹幕里,有人发了一个“?”
“卧槽,主播还会画画?”
“画得还挺好,这是什么?鹿吗?”
水军又冒了出来:“画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抄来的?”
我依旧沉默。
第一天的直播,从下午持续到深夜。
我滴水未进,没有说过一句话。
下播的时候,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是3。
其中一个,是坚持不懈骂了我八个小时的水军。
另外两个,从头到舍尾,一句话都没说。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关掉直播,我瘫倒在木板床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8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上了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开播。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坐在织机前。
直播间里依旧冷清。
水军似乎也失去了耐心,零零星星地才会冒出来骂几句。
大部分时间,弹幕都是空白的。
在线人数,稳定在10人以下。
我开始了第二步,“配色”。
这是一个极其繁琐的过程。为了最大限度地还原敦煌壁画那种历经千年、斑驳厚重的色彩质感,我不能使用任何现成的工业染色丝线。
我找出了爷爷留下的那些天然矿物染料。
赭石、石青、石绿、朱砂……
我架起一口大锅,在工作室的小院里,按照秘录上记载的古法,亲手染制丝线。
控制火候,掌握时间,一遍又一遍地浸染、晾晒。
有时候为了一种微妙的渐变色,我需要将两种不同颜色的丝线,以不同的股数合捻在一起,反复试验。
直播间的镜头,就这么静静地记录着一切。
记录着我被染料染得五颜六色的手,记录着院子里晾晒着的、在阳光下闪着美丽光泽的丝线,记录着我因为控制不好火候而失败了无数次后,脸上沮丧的表情。
直播间里那几个沉默的观众,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沉闷。
他们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块小小的屏幕,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直到第五天。
我正在尝试一种极难染制的颜色——铅白。在壁画中,铅白氧化后会变成棕黑色,形成一种独特的岁月感。我要做的,就是用丝线去模拟这种氧化后的效果。
这需要极其精妙的染色和固色技术。
我失败了三次。
染出来的颜色,要么太深,要么太浅,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弹幕上,一个一直沉默的ID,突然发了一句话。
【ID:故纸堆里有乾坤】:主播,可以试试在固色剂里,加一点点醋。
我愣了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在直播间里,看到与技术相关的评论。
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的声音因为几天没说话,有些沙哑。
【故纸堆里有乾坤】:古法染色,讲究酸碱中和。你的染料偏碱性,丝线不易着色,加一点酸性的醋,可以中和一下,让颜色沉淀得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