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直播。
没有美颜,没有滤镜,没有音乐。
只有这一台吱呀作响的旧式缂丝机。
我要在这间“寸锦楼”里,从一根蚕丝开始,复原爷爷未完成的遗愿——那幅《九色鹿》。
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真正的“传承”是什么样子。
我要让这台织机上的每一寸锦缎,都成为我的证词。
我找出一部旧手机,注册了一个新的直播账号。
名字,就叫“寸锦楼”。
头像,是爷爷那张在织机前的黑白照片。
个人简介,我只写了一句话。
“从今天起,我的每一寸布,都是我的证词。”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架在织机对面,调整好角度,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7
直播间是黑的。
过了几秒,画面才亮起来。镜头有些晃动,对焦也不准。
画面里,是一台老旧的木质织机,一个穿着朴素白T恤的女孩,正坐在织机前,沉默地整理着经线。
那就是我。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从0,到1,再到17。
很快,第一条弹幕出现了。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主播长得还行,就是这直播内容也太无聊了吧。”
几分钟后,唐薇雇来的水军,精准地找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直播间。
污言秽语,像潮水一样涌来。
“这不是那个抄袭狗俞锦瑟吗?还有脸出来直播?”
“滚出设计圈!不要脸!”
“大家快来看啊,小偷开直播了,是要教大家怎么偷东西吗?”
“祝主播早日暴毙,全家火葬场。”
弹幕不堪入目,刷得飞快,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
我看到了。
但我没有关掉弹幕,也没有理会。
我的世界里,真的只剩下了经线和纬线。
我正在做的,是“落经线”,这是缂丝的第一步,也是最考验耐心的一步。我要把上千根纤细的蚕丝经线,一根一根,均匀、紧密地固定在织机上。
这个过程,不能有丝毫差错。任何一根经线的松紧不一,都会影响到最终成品的平整度。
我的手指在丝线间穿梭,动作缓慢而专注。
爷爷说过,心乱了,线就乱了。
我不能乱。
水军们骂了一阵,见我毫无反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觉得无趣,走了一大半。
但依然有最恶毒的一批人留了下来,他们变着法子地用语言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看她那张死人脸,是不是被金主包养,又被甩了?”
“这种女人,就该被拉去浸猪笼。”
我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但我很快稳住了。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织机“哐当、哐当”的声音,和爷爷哼着的小曲。
那是我从小听到大的声音,是能让我瞬间安静下来的天籁。
直播间的人数,在谩骂声中,掉到了个位数。
剩下的几个人,大概是觉得好奇。
“主播心理素质可以啊,被骂成这样都不还嘴。”
“她到底在干嘛?绕线吗?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没有理会。
落经线花了整整四个小时。
当我把最后一根经线固定好时,我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服也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