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新时间:2025-09-30 01:38:46

旋涂仪启动时,淡黄色的钙钛矿前驱体溶液在基底上形成均匀的薄膜,转速从500转/分钟慢慢升到3000转/分钟,溶液被离心力拉成一层透明的薄纱,像被阳光吻过的蝉翼。林砚盯着仪器屏幕上跳动的转速曲线,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越南外婆家的夜晚——那时村里还没通稳定的电,每天晚上七点,整个村子就会陷入黑暗,只有外婆家的煤油灯亮着。外婆总在灯下缝补衣裳,火苗晃得书页上的字也跟着跳,十二岁的林砚就坐在旁边,把装满阳光的玻璃罐放在床头,以为这样就能留住白天的光明。直到高中课堂上,物理老师拿着一块小小的太阳能电池板,对着窗户一照,旁边的小灯泡突然亮了,她才忽然明白,原来“捕捉阳光”不是童话,是可以用公式和实验实现的真理。

“你看这个能级分布图。”马克把一叠打印纸放在实验台上,指尖指着图谱上的一个峰值,“金属锡粉的归中反应果然起作用了,二价锡离子的氧化峰几乎消失了——我们终于找对方向了!”

林砚接过纸,指尖划过图谱上平滑的曲线,心脏忽然跳得快了些。金属锡粉是他们试验的第三十一种还原剂,前三十种不是氧化抑制效果差,就是会引入新的杂质。三个月前,为了解决钙钛矿涂层的氧化问题,他们每天要制备二十多个器件,报废的玻璃基底堆在角落,像一座小小的透明山。有次马克不小心打翻了刚配制好的前驱体溶液,深蓝色的液体溅在白大褂上,晕开像一片墨渍。两人蹲在地上,用酒精棉擦了半天,马克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疲惫:“你说我们是不是疯了?为了0.1%的效率,熬了这么多夜,值得吗?”

那时林砚没说话,只是捡起一片没被弄脏的基底。阳光从实验室的窗户照进来,透过透明的玻璃,在地上投下细小的光斑。她忽然想起导师谭明远教授说过的话:“做科研就像在黑暗里追光,你不知道光在哪里,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但每多走一步,就离它近一点。有时候,0.1%的突破,就是打开未来的钥匙。”

谭教授是行业里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实验室的灯永远为他亮到最晚。有次林砚加班到十一点,准备走的时候,看见他办公室的门还开着,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她走过去,看见谭教授正对着一张效率曲线图发呆,桌上放着没吃完的外卖,米饭已经凉了。“小砚,你来得正好。”谭教授看见她,立刻招手,指着图上的一个拐点,“你看这里,如果我们把电子传输层的厚度再调薄5纳米,会不会让载流子迁移率提高一点?”

那天他们讨论到凌晨两点,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把实验室的窗户变成了毛玻璃。走的时候,谭教授忽然说起自己年轻时在荷兰做博后的日子:“我当时的导师是个老环保主义者,每天坐公交上班,说要为光伏技术省一度电。有次我问他,研究光伏这么难,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成果?他指着实验室窗外的太阳能路灯说,你看,光已经在那里了,我们只是需要把它变得更强、更亮。那时我就想,这辈子能把一件事做好,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