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嫁给阿父后,时常被他打骂。阿父性子暴虐,娘亲只要不合他意,阿父便会拿着小厨房里的铁铲一下一下打娘亲,无论她怎样求饶都没有用。娘亲有时被打晕了,阿父还是气不过,就会拿刀子割我的肉,逼娘亲起来继续挨打。"
"有次我不小心摔碎了阿父的酒觚,娘亲为了保护我,认下这个错,结果就被阿父拴在猪圈里跪了三天三夜,阿父把我关在猪圈旁边的柴房里,他要我看着娘亲受罚,让我知道得罪他没有好下场。"
"后来娘亲实在受不了,就偷偷带着我,连盘缠都未准备便逃走了..."
说到这,我泪水决堤,再也没能忍住,扑在桌上嚎啕大哭。
皇帝听到这,却猛地站起来,如同被针刺般麻木,半晌没有任何动作。
他垂着头,拳头重重砸向脆弱的木桌。
一下,又一下。
我这才发现,他的眼中,竟有破碎的泪。
旁听的老太监也很诧异,他颤颤巍巍上前,还没等他开口,皇帝便重重将他推倒在地。
"滚!"
"琳琅...朕的琳琅..."
这声声呼唤,似哀悼,似忏悔,更似莫名的不安焦躁。
"陛下,陛下。"
殿外跑来一位身着短甲的侍卫。
他步履迅速,甚至没敢多看此时神情复杂的皇帝。
"宫外有一自称谢灼华父亲的老叟,说是要带姑娘回家去。"
娘亲高傲自持,貌若天仙。
年轻时更是名动天下的江南才女,世间不知多少好男儿曾为她驻足停留,可娘亲只愿与心上人白头到老。
纵然繁花娇艳,奈何上天忌惮,非要将其困于无常命运才肯罢休。
弘元三十年,朝廷动乱,人心惶惶。
娘亲一家受到牵连,为保全性命,祖父无奈将娘亲重金卖给了红镇县太爷,也就是我的阿父。
阿父性子粗暴残虐,年岁更是比娘亲大了两旬。
为了在妻子面前立下威严,娘亲嫁去的第一天便被阿父挑去手筋,让她一辈子不能再写诗弹琴。
这和剪去飞鸟羽翅,剜去猎鹰双眼有何区别。
娘亲痛不欲生,本打算悬梁自尽,了解性命,却突然发现自己已怀了余月身子。
她不再自暴自弃,而是专心养胎。
待我出生后,原以为日子会稍稍改变,没曾想阿父看到我是个女孩后,娘亲连月也没坐就被硬拖到洗衣房给阿父洗衣。
随着我年纪越来越大,阿父的性子也越发暴戾。
当着我的面,他令娘亲跪于冰天雪地之中,向那寻欢作乐的娼妓叩首谢罪。
只因娘亲不满阿父流连勾栏,说了那妓几句。
光跪还不算,阿父为了惩罚娘亲,又扒去她的衣裳,当着院落里所有仆人的面把她打的鲜血淋漓。
娘亲何等清高自尊的人,却也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怕牵连到我,她怕自己死的太早,没法子护我。
这样蹉跎的日子一直苦熬到了我六岁。
我仍记得那天阿父醉醺醺的从外面回来,他一进门便揪住在斗蛐蛐的我,说什么都要把我贱卖给青楼,好换二两美酒喝。
娘亲为了保护我,第一次屈膝跪于阿父身前,言语谄媚,主动褪去衣裳,半哄半推着阿父进了厢房。
直到暮色沉沉,万籁俱寂。
娘亲叫醒尚在睡梦中的我,脖子上只挂了根红绳,背着我逃出了阿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