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这个早已被大叔遗忘的名字，此刻被一只猫提起。一股极其微弱的、几乎已经陌生的热流，在他冰冷死寂的心湖深处，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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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成了同伴。在猫儿敏锐的指引下，他又从几个垃圾桶里找到半块干硬的面包、一个只烂了一点的苹果。靠着这些，他积攒起一点力气，带着他的新朋友，回到了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租金低廉得可怕的简陋住处——一间几乎没有任何家具、冰冷得像地窖的房间。
食物的热量稍稍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他和猫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唯一的旧被子裹着一人一猫。黑暗里，只有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我小时候……在乡下。”他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很慢，“家里很穷。我有个妹妹……饿急了，偷吃了妈妈留着换米的一个鸡蛋。妈发现后，用木棍抽她，抽得很狠……骂她是讨债鬼，骂她不知羞耻……”
他顿住了，呼吸变得沉重。“妹妹……那天晚上就没了。跳了村口的池塘。”
寂静吞噬了这句话的重量。良久，他才继续：“我爸在县城教书，是先进教师，别人都说他好。可他很少回家，回了……也从不管我们。我妈……她太累了，田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心里苦，没处说，就只能打我们出气……”
猫儿安静地偎着他，温暖的皮毛贴着他冰凉的胳膊。
“那时候……唯一让我觉得活着还有点意思的，就是看小人书。”他的声音里渗入一丝极微弱的暖意，“邻居家有几本，我帮他们干活，求他们借我看。里面的世界真好……我最喜欢的就是三国的故事。我看着，就能忘了饿，忘了疼。我还学着画……用树枝在地上画，用烧剩的木炭在废纸上画……”
“有一次，我画入了迷……没看住弟弟。他摇摇晃晃地……掉进了打水的深井里……幸好被人看见，捞了上来……差点就没了。”他吸了口气，带着颤音，“妈气疯了……她把我借来的小人书，还有我画的所有的画……全都……全都扔进灶膛里烧了。火很大，很亮……把我的那点念想，全都烧成了灰。”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画过。”他轻声说，仿佛那就是昨天的事情。
5
猫儿动了动，用它那双在黑暗里微微反光的眼睛看着他：“够惨的，那后来呢？为什么不能找一个好点的工作？”
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他似乎在积蓄勇气，去触碰另一道伤疤。
“高中……迷上了写小说。”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怀念，但更多是苦涩，“偷偷地写，投出去……居然有几篇在杂志上登出来了。我觉得……我好像找到了另一条路，一条能离开那种日子、能让自己不一样的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自我厌恶，“可我就是没法适应学校呆板的教育……除了语文，其他一塌糊涂。没考上大学。老师说我是废物，家里也……觉得我白日做梦。后来……就得打工了。搬砖、扛包、送煤气……什么都干。累得像条狗，回到工棚倒头就睡，笔……再也拿不起来了。一年又一年……就成这样了。”
他的话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流水，止歇在冰冷的夜里。
屋子像一口冰冷的棺材，将他与外面的繁华世界彻底隔绝。但此刻，身边有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生命依靠着他，分享着他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无边的黑暗里，让人窒息的绝望似乎退开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