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高，穿着白衬衫和的确良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文化人”的斯文气。
他来找周清。
我亲眼看见，他捧着一大束鲜花，等在卫生院门口。周清下班出来，看到他，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笑容。那笑容很淡，却像春风化雪，让她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我躲在不远处的训练场后面，心像是被泡进了醋缸里，又酸又涩。
周野说得没错，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是从小青梅竹马的天之骄子，一个是军区大院里人人称赞的高岭之花。而我呢？一个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大头兵，除了有点力气，什么都没有。
那几天，我像是丢了魂。训练的时候，好几次差点出岔子，被连长骂得狗血淋头。
周野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勾着我的肩膀问：“怎么了？蔫了吧唧的，被哪个女兵甩了？”
我没好气地推开他：“滚蛋。”
晚上熄灯后，我一个人跑到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想把心里的那股烦闷都发泄出去。
跑到筋疲力尽，我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一个身影在我身边坐下。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失恋了？”周清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我没动，也没说话。
她递过来一个水壶：“喝点水。”
我坐起来，接过来灌了一大口。水是温的，带着一点甜味，应该是放了糖。
“赵承安是个很好的人。”她突然说。
我心里一抽，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大学生，高材生，前途无量。跟你很配。”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他这次回来，是跟我谈结婚的事。”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恭喜。”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她没有看我，而是望着远处的灯火，轻声说：“可我拒绝了。”
我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她。夜色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模糊的侧脸轮廓。
“为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天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着我：“陈岩，别再来卫生院找我了。”
那一晚，我彻底失眠了。她的话像个谜团，在我脑子里绕来绕去。她拒绝了赵承安，却又让我别再去找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军区大院就传遍了。说周清拒绝了赵承安的求婚，赵承安一气之下，当天就开车回了北京。
所有人都说周清疯了，放着这么好的金龟婿不要。
只有我，心里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04
西南边境的局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硝烟味。我们部队接到了命令，要作为第一批力量，随时准备开赴前线。
动员大会上，师长的声音慷锵有力，战士们的情绪高涨，口号声震天。我的血液也在沸腾，保家卫国，是每个军人的天职。
但我的心里，却多了一丝牵挂。
我怕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出发前，部队放了半天假，让大家跟家人告别。我是个孤儿，无牵无挂。周野拉着我，非要我去他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