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黄泉路的尽头，忘川河的源点，是三界阴气最盛的"归墟之眼"。
我守在这里，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前，幽冥裂隙现世，万鬼咆哮，欲倾覆人间。是我，以身为楔，携师门至宝"镇冥印"，将裂隙强行封堵。
代价是，我的仙骨尽碎，修为永锢于此地，与这无边阴气、厉鬼哀嚎日夜相伴。
昔日灵秀的容颜，早已被蚀骨的阴风摧残得形销骨立，肤色是不见天日的惨白。一双眸子因长期凝视深渊而变得浑浊不堪，只能依稀辨得光影。声音更是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喉间都涌起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师门称我为此战最大的功臣，许我"三百年轮换"之诺。
可三百年过去了，除了最初几十年偶有同门送来寥寥无几的补给，后面便再无声息。我发出的所有传讯符，都石沉大海。
我以为师门遭了难，日夜忧心，即便自身苦楚万分，仍竭力维系着封印。
直到今日。
归墟之眼外的迷雾一阵翻涌，数道熟悉又陌生的灵光穿透阴霾，落在了我面前不远处的礁石上。
衣袂飘飘，仙姿卓然，与这灰败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
即便看不清，我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属于"凌霄宗"的纯净灵气。
是他们来了……终于来了！
枯死的心湖里，竟可悲地泛起一丝微弱的期待。是师尊终于找到了替代我的人？还是……来接我回去？
"大师姐？"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女声响起，是五师妹琉雪。她依旧娇美如初，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啧……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一个嫌恶的男声紧随其后，是七师弟凌昊。"比幽魂还像幽魂，难怪民间都说归墟有噬人老妪，需以童男童女祭祀方能平息。"
我的心，猛地一沉。
"休得胡言！"一个较为沉稳的男声呵斥道，是二师兄玄澈。他转向我，语气尽量放得缓和："青婳师妹，别来无恙？"
无恙？我几乎要笑出声。在这鬼地方三百年，谁能无恙？
"劳二师兄挂念。"我费力地开口，声音粗粝得自己都心惊，"可是……师尊寻到了加固封印之法？或是有同门前来换防？"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玄澈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师妹，我等此次前来，确有一事相求……关乎宗门存亡，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又是天下苍生。
三百年前，他们就是用这四个字，将我推入了这万劫不复之地。
"何事？"我心中警铃大作。
"师尊……师尊他老人家，寻得了复活小师弟墨羽的方法。"玄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激动。
墨羽……那个惊才绝艳，却在一百五十年前因修炼禁术遭反噬而魂飞魄散的小师弟。师尊最疼爱、甚至带着几分逾越师徒界限偏爱的关门弟子。
我沉默着，等待下文。一颗心却逐渐沉向冰冷的谷底。
"复活之术，需一具与幽冥之力极度契合、且蕴含强大生机的躯体作为容器……"琉雪接口道，语气轻快，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喜事，"师姐你镇守归墟三百年，身躯早已被阴气同化，又不死神异，正是最合适的容器！"
"所以，"凌昊不耐烦地总结，"请大师姐献出肉身，成全小师弟归来吧。反正你这身子也被腐蚀得差不多了，不如废物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