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你杵着干嘛?快进来啊!”奚晓蔓的声音更急了,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催促,伸手想拉他,又被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气逼得缩回了手。她侧过身,让开门口,语速飞快地解释,声音又尖又细:“军军下午突然发高烧,烧得直抽抽!吓死我了!我……我一个人弄不动他,正好耿主管路过附近,我就……我就打电话求他帮忙,把军军送医院去了!刚……刚回来一会儿,耿主管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呢!真是多亏了耿主管!”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拼命示意耿维。
耿维立刻会意,连忙点头附和,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关切:“对对对!孩子发烧是大事,不能耽误!举手之劳,应该的,应该的!晓蔓……哦不,奚晓蔓同志也是急坏了。”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脸上的笑容更假了。
邝海山拄着拐,那条石膏腿沉重地挪进门。他没看奚晓蔓,也没再看耿维,目光像冰凉的探针,扫过客厅。沙发上的靠垫歪了,茶几上放着两个玻璃杯,里面还有没喝完的水。空气里,除了廉价的空气清新剂味道,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个家的、陌生的香水味。
他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闷又涩。他沉默地,一步一步,挪到那张掉漆的旧饭桌旁,把拐杖靠在桌边,然后重重地坐进椅子里。椅子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军军呢?”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木头。
“在……在里屋睡着呢,刚吃了退烧药,烧退下去点了。”奚晓蔓赶紧回答,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神飘忽不定,“医生说就是着凉了,没什么大事。”
耿维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格外多余和尴尬。他干咳了两声,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那……那什么,孩子没事就好。邝师傅你好好养伤。公司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门口。
就在耿维的手快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邝海山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像淬了冰:
“耿主管。”
耿维身体一僵,停在门口,慢慢转过身。
邝海山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却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古怪、令人心底发寒的弧度。他的目光,再次精准地落在耿维那只戴着劳力士的手腕上。
“多谢你,”邝海山的声音平板无波,一字一顿,“照顾我老婆孩子。”
“照顾”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耿维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点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狼狈。他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猛地拉开门,几乎是撞了出去。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客厅里只剩下邝海山和奚晓蔓。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冰。
奚晓蔓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海山,你……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军军发烧……”
“闭嘴。”邝海山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他不再看她,拄着拐杖,艰难地站起身,那条石膏腿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他不再理会身后奚晓蔓带着哭腔的辩解,一步一步,挪向那个小小的、堆满杂物的储物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