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烛火燃尽,最后一丝光亮熄灭,满室陷入黑暗,我才像一个被抽去灵魂的木偶,缓缓站起身。
真的有紧急密报吗?
靖威司的密报,需要用一支价值百金的狼毫笔来触发?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窗边,指尖抚上窗纸上那个被笔杆戳出的、整齐圆润的破洞。
破损的窗纸微微向外翻着。
打破窗纸的暗器,竟是自室内发出的。
我推开窗,一股夹着雪花的寒风灌了进来,让我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我用手帕捂住嘴,身体因寒冷和心痛而不住地颤抖。
披上一件厚氅,我提着灯笼,走进了院子。
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那棵老梅树下。铜铃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空洞的声响。
在铜铃正下方的雪地里,我看到了那支笔。
笔杆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我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直抵心脏。
原来,原来……
我猛然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们的新婚之夜。
红烛高照,喜气洋洋。他用喜秤挑开我的盖头,我羞涩地抬头看他。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带着对新婚的期待。
可当他看清我的脸时,那笑容就僵住了,然后一点一点地散去,最后化为彻骨的寒冷和惊愕。
几乎是下一刻,同样的戏码上演。
窗纸被不知名的暗器划破,陆风的声音在婚房外响起:「将军,有刺客!」
那时他还不是指挥使,而是威震四方的将军。
「你先睡,我去瞧瞧。」
他给我留下这句话,就逃也似地离开了洞房,再也没有回来。
三年来,我一直以为那真的是一场意外,是京城暗流涌动,总有人想对他不利。
我真傻。
我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
三年的自我欺骗,三年的痴心妄想,在这一刻,被这支冰冷的狼毫笔,击得粉碎。
巨大的情绪冲击和深入骨髓的寒气,让我再也支撑不住。胸口传来一阵熟悉的闷痛,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咳……」
我蜷缩在雪地里,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喉头一甜,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了上来。
我摊开捂在嘴上的手帕,借着灯笼昏黄的光,看到上面一滩刺目的暗红。
血。
我竟然……咳血了。
也好。
我自嘲地想,我这副破败的身子,本就活不长久。
出生时,太医就断言我天生体弱,患有慢性呼吸系统的顽疾,能活到及笄已是万幸。是父亲用无数名贵药材,才将我的命吊到了今天。
或许,这样解脱了,对所有人都好。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听到了奶娘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再次醒来,已不知是何时。
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药味,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写满憔悴的脸。
「姐姐,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是我的妹妹,林知遥。
她扑在我床边,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哪还有半点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样子。
一年前,她还是京城最明媚张扬的少女,精通骑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可自从被卷入北燕,后被沈决九死一生地救回来,她就变了。像一朵被霜打过的花,彻底失去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