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别问了,未未。忘了它,我们熬过去,只要我们假装它不存在,它就会走的……”
可我知道,它不会走。
我们不请,它就会自己来。我们遗弃了我们的“梁神”,现在,一个更可怕的东西,找上了我们。这个家里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氛围,我妈日渐衰弱的身体,都在告诉我,我们熬不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爸不肯说,我就自己去查。我必须找到请回我们家真正“梁神”的古法。
无论祂是神,是鬼,还是诅咒。
我都要把祂,请回来。
3. 古法寻踪
我动用了我所有的学术资源。
我把自己泡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在故纸堆和数据库里疯狂地挖掘。我查阅了我们县所有的县志、地方文史资料、以及前辈们留下的所有关于“梁神信仰”的田野调查笔记。
大部分记载都语焉不详,只提到“迎神”、“过梁”等字眼,对具体仪式讳莫如深。这很反常。通常来说,越是重要的民俗仪式,记载和传承就越清晰。这种集体性的语焉不详,更像是一种禁忌。
仿佛所有知情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什么。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在一位已经过世的民俗学教授的私人笔记里,找到了一条关键线索。
那是一本很厚的牛皮本,里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教授在几十年前曾去我的家乡做过调查,他记录了大量关于“梁神”的传说。在笔记的最后几页,他用红笔写下了一段话:
“林家村之梁神,尤为诡异。非神非鬼,更似一种‘契’。迎神之法,秘而不宣。余屡次探访,村民皆讳莫如深。唯村中一林姓木匠,酒后失言,称其‘迎神’,实为‘续契’。需携老宅正梁之木,辅以至亲之物为‘媒’,于子时诵念祖传之‘名’,方可请其归位。此神嗜‘忆’,以家族之记忆为食。家族愈是遗忘,家宅愈是兴旺。此乃交易,非供奉也。林木匠言毕,大醉,次日竟对此事全然失忆,余再问之,则惊恐万分,避而不见。此事甚奇,记之。”
林姓木匠!我爷爷就是我们村最有名的木匠!
嗜“忆”,以家族记忆为食!
我瞬间明白了父亲那句“你爷爷死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块烂木头”是什么意思。他也想斩断这份契约,但他失败了。而我太爷爷的疯癫,我爷爷的失忆,或许都和这个以记忆为食的“梁神”有关!
我的心狂跳起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民间信仰了,这是一个延续了数代人、以血脉和记忆为代价的黑暗契约!
父亲不是在逃避,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们!他宁愿承受没有“梁神”庇佑带来的“家宅不宁”,也不想让我们成为下一个祭品!
而我,却一门心思想把这个“诅咒”请回来。
我拿着那本笔记,双手都在颤抖。
回家,还是不回?请,还是不请?
我脑海里交替出现父亲绝望的脸,和我母亲日渐憔悴的面容。客厅里,那令人窒息的脚步声,又准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