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一口水。水很凉。
我说:“李姐,你不懂。他们不是在演戏。他们是在救命。”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我身上。台下,坐着陈浩。坐着林曼琳。坐着刘主任。
我开口说话。但我的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惊醒了。一身冷汗。
我看着黑暗中,那一张张沉睡的、痛苦的脸。我对自己说,苏晴,你不能输。你输了,他们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4. **
排练进入第二周。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更糟了。
小安的“前男友”,又来了。隔着礼堂的玻璃窗,他看到了正在排练的小安。他找到了刘主任。他说,这种“刺激性”的活动,会加重小安的病情。
刘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他把一份文件,拍在桌子上。
“苏晴,看看你干的好事!”他很生气,“病人家属投诉了!说你在虐待病人!”
“我没有。”我说。
“你没有?”他冷笑,“你让一个抑郁症患者,去演一个为爱自杀的角色。你让一个有社交恐惧症的人,当男主角。你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我是在治疗他们。”我说。
“治疗?你是医生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治疗?”他的声音,大了起来,“我告诉你,苏晴。这个戏,必须停下来。不然,我就给你换个‘治疗方案’。”
他说的“治疗方案”,我知道是什么。电击。或者大剂量的镇静剂。能把一个正常人,变成真正的痴呆。
我从办公室出来。心里很冷。
我走回礼堂。演员们,都坐在地上。看着我。他们的眼神,又变回了最初的,那种麻木和恐惧。
“不排了吗?”念叨大婶问。
我没说话。
小安站了起来。她走到我面前。她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张晨也走了过来。他拉了拉我的衣角。他朝我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算了吧。别连累我。
那一刻,我心里积攒的所有愤怒、委屈、不甘,全都涌了上来。
我看着他们。这群被世界抛弃的人。他们那么轻易地,就习惯了放弃。习惯了被定义。习惯了当一个“病人”。
“不。”我说。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回响。“我们不但要排。我们还要演得更好。演给所有,想看我们笑话的人看。”
我走到小安面前。我扶着她的肩膀。“小安,朱丽叶不是弱者。她反抗了。她用死亡,给了所有人一记耳光。你难道不想,也给那个男人,一记耳光吗?”
我走到张晨面前。“张晨,罗密欧死了。但他死得像个男人。你难道想一辈子,都当一个被人抢走馒头的懦夫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们说我们是疯子!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他们想让我们,烂在这里!你们就甘心吗?”
没有人回答。但他们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是熄灭了很久的火。又重新,被点燃了。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回病房。我们把礼堂的门,从里面反锁了。
我们决定,通宵排练。
这是我们的反抗。第一次。
没有灯。我们就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没有道具。我们就用扫帚当佩剑。用床单当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