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男人端着餐盘,坐到了她旁边。男人长得很斯文。戴着眼镜。他柔声说:“安安,怎么不吃饭?不听话了吗?”
小安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她抖得像一片风中的叶子。
“我……我吃不下。”她小声说。
“吃不下也得吃。这是为你好。”男人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小安嘴边。“乖,张嘴。”
小安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死死地闭着嘴。
男人脸上的温柔,消失了。他把勺子,重重地拍在桌上。粥溅得到处都是。他说:“你又要发疯是不是?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小安猛地尖叫起来。她把整个餐盘,都掀翻了。汤汤水水,洒了男人一身。
“你滚!你滚!”她歇斯底里地吼着。
两个护工冲了过来。他们架住小安。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束缚带。男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痛心疾首的表情。他对护工说:“麻烦你们了。她又犯病了。”
我看着这一幕。李姐拉了拉我的袖子。她低声说:“别看。那个男人,是她前男友。每周都来看她。每次来,她都得犯一次病。”
我懂了。PUA。即便分开了,精神控制的烙印,也刻进了骨子里。那个男人不是来探望的。他是来“充电”的。享受他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而小安,是他的充电宝。
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大部分人,都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发呆。我看到了一个小个子男生。他叫张晨。他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抱着腿。头埋得很深。
几个年轻的男病人,围了过去。他们把他围在中间。推他。搡他。用很难听的话骂他。他一动不动。也不反抗。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沙袋。
霸凌。在这里,也一样。弱肉强食的法则,无处不在。
我走到他们跟前。
“让开。”我说。
那几个男病人,打量着我。其中一个领头的,笑嘻嘻地说:“哟,新来的想当英雄?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个哑巴!怂包!”
“我让你们让开。”我又说了一遍。我的声音很平。
领头的那个,觉得面子挂不住。他朝我走过来。伸出手,想推我的肩膀。
我的手,比他快。我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拧。他“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我没学过格斗。但我当导演的时候,为了一个动作戏,跟武术指导学过几招。我知道,人体的哪个关节,最脆弱。
“滚。”我说。
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走到张晨面前。他还是抱着腿。我蹲下来。我说:“没事了。”
他慢慢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他的嘴唇动了动。但他没发出声音。
晚上。我躺在床上。小安的尖叫。张晨的眼神。在我脑子里,来回地转。
这个地方,不是医院。是个浓缩了人间所有恶意的罐头。被抛弃的,被控制的,被欺凌的。他们不是疯了。他们只是,不会反抗了。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第二天,我找到了刘主任。
“刘主任,我想借用一下医院废弃的那个小礼堂。”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