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消毒水与霓虹
凌晨三点。 冰柜低沉的嗡鸣是这间化妆室里唯一恒定的背景音。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味道。是消毒水尖锐的清洁感，混合着蜡质、香料和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这是一种林微早已习惯，甚至依赖的味道。它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外界隔开。 她刚刚完成今晚最后一项工作。 一位八十岁的老人，安详得如同沉沉睡去。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指尖带着专业训练出的稳定。粉底、腮红、眉笔……每一下都精准而富有耐心。最后，她用指腹轻轻抹开老人脸颊上最后一抹过于生硬的桃红，让颜色仿佛自然焕发。 完成了。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退后一步，审视着自己的作品。老人面容红润，神态平和，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对围拢的儿孙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这让林微感到一种微小的、沉静的满足。这是一种送别，一种抚慰，给生者，也给逝者。 她摘下薄薄的橡胶手套和口罩，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冰冷的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让她微微打了个激灵。 洗手。一遍，两遍。冰凉的水冲刷着手指，却冲不散那已经渗入皮肤的消毒水味。 寂静中，她放在不锈钢操作台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冷白的光刺破了昏暗。 一条娱乐新闻的推送，自动跳了出来。 屏幕上，一个染着耀眼银灰色头发的少年，正对着镜头肆意大笑。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扬起的弧度充满了不羁的生命力。背景是炫目的霓虹灯牌和汹涌的人潮。 标题写着：“爆燃全场！新星陆野音乐节首秀，掀起今夏最强音浪！” 林微的手指顿在了半空，水滴顺着指尖滑落。 镜子里，映出她此刻的样子。苍白的面容，眼底带着长期熬夜留下的淡淡青黑，眼角不知何时，已爬上了几丝细小的纹路。一身素净的白大褂，与屏幕上那色彩爆炸、活力四射的世界格格不入。 那光芒太炽热，太喧嚣，灼得她眼睛微微发涩。 她沉默地拿起一旁的毛巾，慢慢擦干手，然后拿起手机，指尖划过，那条推送消失了。屏幕暗下去，重新变回一块冰冷的黑色玻璃。 她把它塞回白大褂宽大的口袋里。 冰柜依旧嗡嗡地响着。消毒水的味道，重新占据了主导。 镜中的女人转过身，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工具。化妆刷一支支清洗、擦干、归位。她的世界，重新只剩下这片寂静和冰冷。 仿佛刚才那瞬间闯入的霓虹与喧嚣，只是一场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无关紧要的错觉。
二：巷口的意外
一周后的夜班结束。 天空飘起了冰冷的细雨，连绵不绝，给这座城市的夜晚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纱。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破碎的影子。 林微撑着一把黑色的旧伞，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她喜欢这种安静，雨声隔绝了白日的嘈杂，只剩下脚步踩过积水的声音。 拐过一个街角，通往她租住的老小区。 一阵压抑的、嘈杂的喧哗声却破坏了这份宁静。 “就在里面！” “肯定没跑远！” “野哥！出来啊！我们合个影吧！” “别躲了！” 声音来自前方不远处的暗巷。几个年轻的身影，手里似乎还拿着手机和相机，正围在巷口，朝着里面叫嚷，语气兴奋又带着点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