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的时候，我会拉着他去后山采野果。
我们会坐在草地上，看天上的云。
“阿木，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只小兔子？”
“不像。”他会很认真地看半天，然后说，“像一个冲锋的阵型。”
“……”
“阿-木！”我会假装生气地打他，“你怎么这么没意思！”
他就会笑，那种很爽朗的笑。
他一笑，眼睛里就像落满了星星。
看着他的笑脸，我有时候会恍惚。
我会忘记他是谁，忘记我又是谁。
我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
也许，他就是阿木。
我们就是一对生活在山里的，最普通的夫妻。
没有战争，没有仇恨。
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种想法，就像毒药，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我的理智。
可我知道，这是假的。
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我只是在拼命地，拖延那个时间而已。
夜里，他又做噩梦了。
他在睡梦中，挣扎得很厉害，手在空中乱抓。
他喊着那个名字。
“赫尔曼！”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他喊得那么凄厉，那么绝望。
然后，他说了一句我从未听过的话。
“撤退……快撤退！”
我愣住了。
他不是在下达进攻的命令。
他是在让他的士兵，撤退。
为什么？
我记忆中的那场屠杀，帝国军队像疯了一样，根本没有给我们的人任何撤退和投降的机会。
他为什么会喊出“撤退”？
难道，那场战争，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第一次，从我心底冒了出来。
我恨的这个人，真的是我的仇人吗？
或者说，我的仇人，真的是我以为的那个样子吗？
我不敢深想。
我怕我想出来的答案，会把我整个世界，都给颠覆掉。
我只能像以前一样，伸出手，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
“别怕，阿木。”我 whispering in his ear，“只是个梦。我在呢。”
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他在我的怀里，睡得像个孩子。
而我，抱着我的仇人，一夜无眠。
6-
镇上唯一的那个酒馆，来了一个陌生人。
是个瘸子，一条腿是木头的。
我去镇上买针线，听到了酒馆老板的议论。
“那个瘸子，以前是当兵的。”老板压低了声音，“好像还是从南城那边逃过来的。真惨哦。”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下意识地，就想立刻回家。
可我的脚，像被钉住了一样，动不了。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酒馆。
那个瘸子，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他看起来很落魄，胡子拉碴，眼神里有一种被战争掏空了的麻木。
我点了杯最便宜的麦酒，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也许，我只是想从一个同样经历过那场地狱的人嘴里，听到一些什么。
“老板，”瘸子忽然开口了，声音很嘶哑，“你这附近，有没有见过一个……一个很高大的男人？灰蓝色的眼睛，左边眉骨上，有一道小小的疤。”
我的手一抖，酒洒了出来。
他在形容阿木。
不，是在形容莱恩司令。
“没……没见过啊。”老板摇摇头，“您找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