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对我，不再是百分之百的信赖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
从那天起，他变得沉默了很多。
他经常会一个人发呆，有时候是看着自己的手，有时候是看着天上的云。
我知道，他在想。
他在拼凑那些不属于“阿木”的碎片。
他劈柴的动作，也越来越利落。不再是笨拙的蛮力，而是一种带着节奏和技巧的精准。
有一次，一只野鸡从林子里窜出来，他想都没想，抄起手边的柴刀就扔了出去。
那把刀，像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正好钉在野鸡的脖子上。
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陌生。
我也愣住了。
那一瞬间，我看到的不是阿木。
是那个在战场上，能用一把刀就取人性命的铁血司令。
我开始害怕了。
我怕他恢复记忆。
我不知道他恢复记忆后，会怎么对我。
他会杀了我吗？
肯定的吧。
我欺骗他，囚禁他，把他当成一个傻子一样玩弄。
光是这份屈辱，就足够他把我千刀万剐了。
我开始做噩梦。
梦见他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冰冷地看着我，然后用那把指挥刀，一刀一刀地，割开我的喉咙。
我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他被我吵醒了。
他翻过身，从背后抱住我，手臂收得很紧。
“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很温暖，“别怕，我在这儿。”
他的下巴，轻轻地蹭着我的头发。
我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我靠在一个随时可能会杀死我的仇人怀里，听着他温柔地安慰我。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更可笑的事情吗。
林念，你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呢？
是仇人？
是玩具？
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5
他开始梦见火了。
“一片火海。”他坐在床边，抱着头，表情很痛苦，“好多人，在哭，在叫。”
那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起他的梦。
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南城的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是噩梦而已。”我给他端来一杯水，手有点抖，“你忘了，去年山里着火，你跟着去救火，被吓到了。”
又一个谎言。
我的谎言，像补丁一样，一个盖着一个。我已经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他接过水，喝了一口，眼神还是很迷茫。
“可是……我感觉，我在那场火里。”他说，“我好像……在下命令。”
“你命令什么了？”我故作轻松地问。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我听不清。但是，我感觉很熟悉。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我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一样。”
我的后背，已经全是冷汗。
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必须做点什么。
从那天起，我开始加倍地对他好。
我给他做最好吃的饭菜，给他缝制最柔软的衣服，我用尽我所有的温柔，去编织一个更美丽的牢笼。
我想让他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幸福里，让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思考那些可怕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