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家宠物店的玻璃门前,犹豫了片刻。门上贴满了各种狗狗的贴纸,柯基的肥臀、二哈的蓝眼睛、泰迪的卷毛,唯独没有我想找的那种——中华田园犬,俗称土狗。
推门进去,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宠物香波和消毒水的味道。一个染着蓝头发的小伙子迎上来,笑容可掬。
“您好,想看什么宠物?我们这儿刚来了一窝布偶猫,品相特别好。”
“我想看看土狗。”我说。
小伙子愣了一下,随即恢复职业笑容:“您是说中华田园犬吧?我们现在有‘土松’,很受欢迎的品种。”
他引我走到店角落的一个笼子前。里面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狗,眼睛黑溜溜的,看见人来,怯生生地向后缩了缩。
“就这一只了吗?”我问,“有没有黑色的?”
“黑色的得预订,现在流行养黑色的,说是看起来更‘纯’。价格也会高一点,大概八百左右。”
八百块买只土狗。我记得小时候老家邻居的土狗生崽,都是免费送人,甚至还要搭上一句“好好待它”的嘱托。现在居然明码标价,还分颜色论价。
“我考虑一下。”我说着,掏出手机拍了张小白狗的照片。
蓝头发小伙子递来名片:“想好了微信我,黑色土松一周内能到货。”
推门出来,七月的热浪立刻裹住了我。这座城市的夏天总是如此,空调房内是北极,推门即是赤道。我站在路边树荫下,打开手机地图搜索附近的宠物店。
我来这座城市五年了,租着一间三十平的小公寓,朝九晚九地工作,像一只在轮子上奔跑的仓鼠。直到上周体检,医生说我有轻度焦虑和抑郁倾向,建议我养个宠物作伴。
“养狗吧,得遛,逼你出门运动。”朋友建议道。
于是我决定养狗,而且要养土狗。记忆中老家的土狗最好养活,忠诚又聪明,不像那些名贵犬种娇气。
导航带我拐进一条小巷,第二家宠物店在这里。门面比第一家小得多,橱窗里也没有那么多花哨的装饰。
推门时铃铛作响,一个胳膊布满纹身的男人从里间走出来。他剃着平头,身材壮实,看起来更像健身教练而不是宠物店老板。
“想看什么?”他问,带着一股东北口音。
“有黑色土松吗?”
老板眯眼打量我,嘴角微微上扬:“现在黑色土松可难得,你上一家问多少钱?”
“八百。”我老实回答。
他笑出声,那笑声洪亮而突然,吓到了笼子里的一只鹦鹉,扑棱着翅膀乱叫。
“兄弟,你让人忽悠了吧?现在黑色的土松,最少得三千,而且还看土得纯不纯。”
我愣住了:“一只土狗还分纯不纯?”
“那可不!”老板来了精神,从柜台底下掏出一本相册,“你看这只是我们上个月卖的,纯种黑土松,三千五。你看这毛色,黑得发亮;这耳朵,立得恰到好处;这尾巴,卷得那叫一个标准!”
我看着他指的照片,确实是一条黑狗,但怎么看都和我老家看门的大黑没什么区别。大黑去年老了走了,邻居又抱了一只小狗来,没花一分钱。
“土狗还分纯种?”我忍不住问,“不都是串串吗?”
老板合上相册,表情严肃起来:“兄弟,这你就不懂了。现在讲究血统,越是本土的越要纯。有证书的能上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