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老公是人间掌管死者去向的无常。
他曾承诺会让功德无数，苦了一辈子的爸爸安稳入天堂。
可当他的判官笔落下，我却看见爸爸的魂魄被锁链拖向漆黑地狱。
而顾玉那只本该下地狱的恶猫，正朝天堂飞去，享受金光照耀。
我撕心裂肺，红着眼质问他，他却满眼嫌恶。
“玉儿的猫娇小柔弱，受不了地狱里恶鬼的折磨，倒是你爸生前穷苦惯了，地狱那点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我眼里燃起幽火，立即飞鸽传书给身为冥王的前男友。
“我答应你，但我要亲眼看着无常下十八层炼狱！”
1
天地交界处。
顾玉扑进季言怀里，娇滴滴道。
“季言哥哥，我的咪咪那么可爱，它一定得去天堂呀，不然我会伤心的。”
男人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他浅笑着搂住顾玉的腰枝。
“玉儿放心，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把何雪那贱命父亲的功德转移到猫咪身上，猫猫便能投个好胎。”
一股苦楚涌上心头，父亲生前对季言如同亲儿子一样。
可他却这般羞辱父亲。
我浑身发冷，难以置信地看着季言。
“你身为人间的无常，却徇私舞弊！那只畜生伤人无数，你要让它上天堂！而我父亲一身功德，你却要把他打入地狱，这不合理！”
季言的脸上仿佛覆满了冰霜，他淡淡道。
“何雪，你爸一辈子劳碌，跟地里刨食的牲口没两样，骨子里就带着股下贱的奴性，也就配在地狱里待着，省得污了天堂的地。”
“别废话了，赶紧把他留给你的玉镯子交出来，我要施法转移他的功德！”
手上的玉镯是父亲起早贪黑，省吃俭用许久才给我买下的。
我怎么可能交出去。
我死死攥着温润的玉镯，咬牙切齿道。
“季言，你太过分了！就因为顾玉是你的白月光，你就这么偏心吗？”
“你就不怕我告到冥王那里去，让他治你的罪吗？”
季言脸色沉了沉，眼中闪过狠厉。
“还敢威胁我？何雪，这人间地府，哪条规矩不是我定的？你觉得冥王大人可能会为了你一个凡人跟我撕破脸吗？别做梦了。”
可冥王是我早逝的前男友。
他生前最疼我了，我就是皱个眉，他都要紧张半天。
我语气凝重。
“冥王是我前任，你要是敢欺负我，他一定会......”
话还没有说话，顾玉扬起巴掌狠狠扇了我一耳光。
好疼。
我偏过头去，耳边一阵轰鸣。
女人双手抱胸，嗤笑着上下打量我。
“噗，连阿言都没见过冥王，何雪你一个凡人，哪有脸说认识冥王大人？”
“别脏了冥王的名声，他可看不上你......”
季言冷哼一声。
“既然你说你认识冥王，那我就看看你遇到危险，他会不会来救你！”
身为无常的季言一挥手，数道黑影便从四周涌出。
恶鬼的利爪擦着我的胳膊划过。
留下几道血痕。
我吓得缩成一团，踉踉跄跄往后退。
季言不屑道。
“瞧瞧你这怂样，恶鬼还没碰你呢，就吓得跟条蛆似的乱抖！果然啊你爹本来就是烂命一条，生出来的女儿也这么没骨气。”
顾玉依偎在他怀里，附和道。
“季言哥哥说得对，像她爹那种下贱的魂魄，给我家咪咪当垫脚石都嫌脏呢，她还敢说认识冥王，真是好笑！”
2
我盯着他们，眼里涌起恨意。
飞鸽传书是我联系冥王宇渊的唯一方法。
但最快，也要一天，他才能收到我的消息。
趁我不注意，季言一把夺走我的镯子。
顾玉瞥了一眼玉镯，眼神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这镯子真丑真廉价，跟她爹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脏东西！
季言的眸子里裹着几分厌恶。
“何雪，你爹也真是可怜，一辈子抠抠搜搜，最后就留下这么个不值钱的破烂，连玉儿的猫项圈都比不上。”
抠搜？
季言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
以前，季言想要一个顶级航模套件。
父亲就起早贪黑，每天打四五份工，给季言买那份昂贵的礼物。
我喉咙像堵着碳火。
“季言，你畜生！我爸爸对你那么好，可你却要为了一只猫，夺走他的功德！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男人目光沉沉，清冷的眸子泛起寒意。
“闭嘴，他的好，我根本就不稀罕！”
男人对着玉镯施法。
不一会，我便看见顾玉的猫咪带着满足，一步步走进闪着金光的天堂门。
而我的父亲，正被恶鬼用铁链拴着，扔进滚烫的火池里。
年迈的老人挣扎着伸出手，声音破碎。
“好烫......救命啊......”
看见父亲受苦。
全身像被碾压过一样难受。
我疯了一样冲向季言，眼泪模糊了视线。
“季言，放过我爹吧！他快被烧死了！”
季言嫌恶地扯回腿，用帕子擦了擦被我碰到的地方。
“放过他？你也不看看你爹是什么货色，贱命一条，在火里多烤烤才好，说不定还能烧干净他身上那股穷酸晦气！”
父亲在地狱里的惨叫声还在耳边绕着。
我心都要碎掉了。
一旁的顾玉突然扯了扯季言的袖子，声音娇得发腻。
“季言哥哥，我听说地狱里的彼岸花桥好漂亮，就是有刺，我想过去玩玩，可是我怕疼。”
季言温柔看她，眼神软得能滴出水。
下一秒，他的目光扫过来，落在我身上。
“何雪，”他命令我，“玉儿要过彼岸花桥，你跪下去，像马一样驮着她过去！”
听人说，彼岸花桥的刺如刀一样锋利，能把魂魄都割出窟窿。
“我不要......”
我刚开口，就被季言的话堵回去。
“不愿意？”
他冷笑，脸上闪过一丝恶毒。
“好啊！那我现在就把你爹丢进炼魂狱！让他日日夜夜被业火烧，魂飞魄散前，都得记着是你害了他！”
父亲的惨叫像鞭子抽在我心上。
看着季言眼里的狠劲，我痛心疾首道。
“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季言，我爸爸曾经救过你一命，你就放过他吧......”
男人怒目圆瞪。
“笑话，我一个无常，需要一个凡人救？你爹那是多管闲事！现在，你要么跪下给玉儿当坐骑，要么就等着给你爹收骨灰！”
我的心死了。
看着长满彼岸花的桥，我浑身发抖。
但我曾听说，桥的不远处就是冥王的宫殿。
只要找到宇渊，父亲就能得救了。
我咬咬牙，终究还是答应了。
我慢慢伏下身，膝盖跪在满是碎石的地上。
季言用脚尖轻蔑地戳我的背。
“装什么贞烈？给我爬得再低些，玉儿的鞋，可不能沾了你个刚了死爹的晦气。”
真希望宇渊替我出气时，他还能那么硬气。
可目前，我只好把腰压得更低，脸几乎贴到地面。
顾玉笑着跳上来，鞋底碾过我的后背，疼得我闷哼一声。
“出发啦，季言哥哥！”她欢呼着，脚还在我背上狠狠踩了两下。
“骑马咯！”
我开始挪动，彼岸花桥的刺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胳膊、我的腿。
顾玉还在我背上笑得花枝乱颤。
“季言哥哥你看，她好像一条狗啊！”
季言嘲讽道。
“本来就是条贱命，能给你当坐骑，是她的福气。”
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疼得我眼前发黑，可一想到父亲可能会受更重的刑，我又咬着牙撑住。
3
好不容易爬完桥，我浑身是伤，瘫在地上动不了。
顾玉从背上跳下来，嫌恶地踢了我一脚：“真没用，跟你爸一样是个废物。”
我弱弱出声：“现在......能放过我爸了吗？”
季言走过来钳住我的下巴，眼睛里盛满了对我的厌恶。
好像要一刀一刀将我凌迟。
“何雪，你真是傻得可怜。”
一旁的顾玉扑进季言怀里，语气满是嘲弄。
“阿言，她真的好蠢啊，都不知道刚刚的那一切都是幻境哈哈哈。”
季言搂着她，低头吻下去。
看着他们亲热，我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男人的笑声刺耳。
“何雪，你爸已这会已经在十八层地狱了，我又不是地狱使者，可管不了你爸！”
十八层地狱......
那可是所有死者的噩梦。
比被火烤还有痛苦一万倍！
一想到爸爸备受折磨，我心疼地吐出一口鲜血。
血和泪混在一起，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脑海里浮现我们一家三口野餐，放风筝的温馨画面。
心中泛起一片凄凉。
在他们眼里，我和父亲，从来都只是他们取乐、羞辱的工具。
既如此，我就要扶着奈何桥的石栏，哪怕腿软得发颤，也要找到冥王。
季言追上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要捏碎我的骨头。
“何雪，你发什么疯？！”
“前面都是我的同事！你去了只会丢人现眼！别忘了，你现在是我季言的妻子，别让我跟着你丢脸！”
我恶狠狠看着他。
“呵，季言，你会后悔的，我就算死，也要告发你！”
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如果你非要这样就别怪我狠心了！”
他一只手结出印诀，阴冷的气息瞬间裹住我。
我心里一慌——是时空回溯的禁术！
他这是想让我忘了父亲，忘了所有委屈！
这样，我就不会去告发他了......
“你放开我！我不要忘！”
我拼命挣扎，眼泪又涌了上来，随着结印的发动。
记忆里父亲的脸渐渐模糊。
父亲可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对我那么好，把我视作珍宝。
我还没有为他沉冤昭雪，还没有送他去本应该去的天堂。
我绝对不能忘记他......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气息突然传来。
一个玄衣男人挡在我身前，用看不见的法术震开了季言。
季言后退两步，瞪着眼骂道。
“哪来的恶鬼多管闲事，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敢管我的事？”
他挥着拳头砸过去，却被男人轻轻侧身躲开。
季言怒了。
“还敢躲？我看你是活腻了！等我查了你的命薄，看我不把你魂飞魄散！”
“玄衣男人终于开口，声音清冷。
“这冥界的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无常来肆意践踏。”
“规矩？我无常季言的话就是规矩！”
季言红着眼，又一次扑上去，“今天我非要撕了你不可！”
玄衣男人微微皱眉，指尖凝出一点幽蓝的光。
在季言的拳头即将碰到他的瞬间，那点蓝光射出，将季言打出几米远。
季言疼得龇牙咧嘴。
“好啊，我就要看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恶鬼到底是谁，等我找到你，就打破你的三魂七魄！”
他伸手去掏怀里的命薄。
下一秒，他眼睛瞪得滚圆，手一抖命薄“啪”地掉在地上。
“你是......冥王大人......”
第2章 2
4
我死死盯着季言。
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才随手要打的“恶鬼”，竟然是掌管三界魂魄的冥王。
我刚要往前迈一步，想把季言怎么逼我跪彼岸花桥、怎么拿我爹威胁我的事，全跟宇渊说清楚。
可还没等我开口，季言先一步跳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
“冥王大人！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居然敢跑到冥界来撒野，还敢打扰您！”
顾玉也赶紧跟着帮腔，矫揉造作道。
“就是啊冥王大人！她刚才还大言不惭，说您是她的前任！您是什么身份？掌管三界魂魄的冥王啊！她一个低贱的凡人，也配跟您攀关系？这简直是对您的亵渎！”
季言像是找到了靠山，唾沫星子横飞，骂我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何雪你要不要脸？就你这样的，也敢说认识冥王大人？我看你是脑子坏了，想男人想疯了吧！之前还装模作样跟我谈感情，现在又跑来攀附冥王，你怎么这么下贱？”
浑身血液涌上头部。
季言又继续破口大骂骂：“要不是我当初可怜你，你能有机会跟我在一起？现在倒好，翅膀硬了，敢跑到冥界来丢人现眼，还想污蔑我？我看你是活腻了，我这就把你和你那爹送入十八层地狱。！”
顾玉也添油加醋。
“冥王大人您看，她不仅不知好歹，还特别会装可怜！刚才在彼岸花桥那边，她还哭哭啼啼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其实都是她自找的！她就是想博同情，好让您帮她对付我们！”
两人会心一笑。
仿佛笃定了我会被冥王惩罚。
季言得意向我挑眉。
“何雪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在冥王大人面前装装样子就能得逞！你这种女人，就算死了也只能下十八层地狱，永远都别想翻身！你爹也是个老东西，当初多管闲事救我，现在还不是要跟着你一起倒霉！”
“你闭嘴！不准你骂我爹！”
我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旁的顾玉笑得更嚣张：“何雪，你爹就是个老不死的！他活该被扔进炼魂狱，被业火烧得魂飞魄散！你也一样，早晚都得被冥王大人扔进地狱。”
冥王凝了他一眼，他们立马噤声。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沉，脸上风雨欲来。
“何雪，是我的爱人。”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季言和顾玉瞬间没了声音。
季言脸上的嚣张笑容僵住了。
季言愣在原地，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许久，他终于缓过神来。
“不可能！冥王大人您一定是搞错了！她就是个凡人，怎么可能是您的爱人？您是不是被她骗了？她刚才还撒谎说您是她的前任，现在您怎么能......”
“本王没搞错。”
冥王打断他的话，冷若冰霜。
“她是我放在心尖上的爱人，你们刚才骂她的每一句话，我都听着。”
季言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刚才那股嚣张劲儿全没了。
男人惊慌道。
“冥......冥王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糊涂，才说了那些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顾玉看了我一眼，赶紧跟着求饶：“是啊冥王大人！我们不知道她是您的爱人，要是知道，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骂她啊！您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冥王转身看向我，眼神里的冰冷瞬间消失。
他柔声道。
“刚才他们骂你的话，别往心里去。还有，你的父亲，我已经差人把他送往天堂了。”
我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哽咽。
“谢谢你，宇渊。”
5
想起刚才被季言和顾玉羞辱。
我就憋了一肚子火。
如今有人为我撑腰，我当然要好好治治他们！
“宇渊，刚刚，顾玉和季言让我跪下给他们当坐骑，你看，我全身全身伤......”
我的泪水如同滚烫的岩浆。
滴落在他胸膛最柔软的位置。
冥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你们居然敢欺负她？看来，你们是真的不想活了。”
季言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冥王大人饶命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就看在我是冥界无常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顾玉也跟着跪下来，哭得梨花带雨：“冥王大人，我也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跟她作对了，也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您就放过我们吧！”
冥王朝他狠狠瞪一眼，捏着拳头对旁边的鬼差说。
“把他们带下去，扔进炼魂狱，让他们好好尝尝被业火烧的滋味。”
男人凝视着我，眼神里带着心疼。
“别怕，有我在。”
一向孤傲矜持的季言开始腿肚子一个劲儿打颤，血色尽褪，他踉跄着后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男人眼波一转，反应快，立马开始甩锅：“不是我！是顾玉！是顾玉让我这么做的！”全是顾玉让我这么做的！她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你坏话，撺掇我整你！”
“我那时候是被猪油蒙了心！是顾玉！都是她勾引我！”
他猛地转头，狠狠瞪着身边的顾玉，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她就是个骚货，是个小三。我只是和她玩玩而已，没想过认真的。雪儿，我真的是一时糊涂啊！”
就算是季言不说，我也会让顾玉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他话刚说完，顾玉养的那只雪白的波斯猫，突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嗖”地抓了过来，紧接着就被直接打入地狱。
“我的猫！”
顾玉“哇”的一声就嚎啕大哭起来。
疯了一样就要往我这边冲，想上来打我。
可她脚刚抬起来，就被冥王用一股力量死死控制住，像被钉在了原地，动都动不了。
顾玉急得脸都红了，冲季言尖叫。
“季言你混蛋！你自己干的好事，凭什么推到我身上！”
季言梗着脖子回嘴：“本来就是你！要不是你，我能这么对何雪吗？现在出事了，你倒把自己摘干净了！”
他语气突然软下来，带着惯常的哄诱。
“雪儿，我是爱你的......”
我扯了扯嘴角。
笑声里裹着冰碴。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被你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骗的何雪？”
“我让你对她不好，没让你做得这么绝！呜呜，现在倒好，我的猫......”
顾玉气得眼泪直流，一个劲儿挣扎。
红唇张合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开口。
“呵呵，那猫不是你宝贝得很吗？现在没了，你怪谁？要怪就怪你自己！”季言扯了扯嘴角，嘴里不停数落顾玉。
“你才该怪自己！要不是你怂，看到冥王就怕了，会把事情都推我身上吗？”
顾玉脸都气红了，朝着季言吐口水。
我站在一旁，看他们互相残杀。
心里一片爽意。
季言被吐了一脸，更火大了，抬脚就要去踹顾玉。
“你个疯女人！还敢吐我！我可是无常大人!”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骂着，把之前的“情分”全忘了，活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
宇渊看不下去了。
他只想处理好这些废物。
然后和我叙叙旧。
毕竟，在人间时，他去世了十年。
十年后的今天，我们才得以相见。
接着，季言和顾玉就被一股力量拖着，要往地狱里丢。
季言全身紧绷，紧紧咬着下唇。
“何雪你帮帮我，你跟冥王求求情！”
他被那股拖拽的力量扯得摇摇欲坠。
“何雪你忘了吗？以前咱们多好啊！”
他压低嗓音，几乎用气音在说话，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的那种。
仿佛是想感动我。
“你记不记得，有回你发烧，烧得迷迷糊糊，我守在你床边，一整夜没合眼！给你敷毛巾，喂你喝水，就怕你烧坏了！”
我还是没反应。
他又急了：“还有！上次你想吃城南那家老字号的糕点，下着大雨呢，我骑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浑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就为了给你买那几块糕点！你当时吃得可开心了！”
“你再想想城郊那片芦苇荡好不好？你以前总说，秋天风吹过的时候，芦苇穗子飘起来像雪，你能在那儿待一下午。
有次你蹲在那儿捡芦苇杆编小篮子，手指被划了道小口子，我赶紧掏出随身带的创可贴，给你包的时候你还笑我紧张过度。
后来咱们还在那儿搭了个小草棚，你说等来年春天，要在草棚周围种满你喜欢的雏菊，我当时还跟你说，以后每年都陪你来看......
何雪，这些你都忘了吗？这些地方，这些事，全是我记了好久的回忆。我知道我这次错得离谱，可我真的后悔了。你看在咱们以前那么好的份上，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好不好？冥王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就这么看着。”
6
我忽然想起结婚后的第一年，季言曾送过我一条地摊货手链，是他亲手为我绑在手上的。
“怎么样，喜欢吗？”
“等后面，我带你去看流星雨怎么样......”
心里的雀跃怎么压也压不住，我耳尖泛红，只会愣愣点头。
水晶星星在路灯底下闪着银白色的光，星子璀璨，闪得浪漫。
我看向他那张好看的脸，真的以为我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却没想到，他是在画大饼罢了。
记忆扎根在我的心窝，密密麻麻。
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炽热而哀恸。
更何况，对我而言，季言就是一盏破灯，风一吹就该散了。
面对男人的哀求，我内心再无波澜。
他给我的，不过是一些成本底且廉价的举动。
我一想到爹受的苦，就浑身发麻。
心底里的怒火几乎都要烧起来。
再也不可能原谅他们了。
季言看我没说话，以为有希望，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何雪，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看在咱们以前好过的份上，跟冥王求求情，饶了我这一次吧！”
顾玉也跟着哭嚎：“何雪！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我们都是女人，秉持着女性之间互帮互助，你能不能不要伤害我？”
我站在原地，冷冷看着顾玉。
“呵，我倒是想问你，同为女人，你为什么要践踏我的尊严，骑在我的身上！”
顾玉的认错态度倒是很诚恳。
“都是我的错！你饶了我们吧！地狱太可怕了！”
一旁的季言急得都快哭了：“何雪！我知道我之前对不住你！可你看在......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份上，帮个忙啊！”
顾玉也开始苦苦哀求：“何雪，我以后再也不找你麻烦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
我忽然松了语气，声音平静。
“想让我放过你们？也不是不行。”
两人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起来，连哭都忘了：“真的？何雪你愿意帮我了？”
我指了指旁边沾满尘土的地面，慢悠悠开口：“你们不是要求得我的原谅吗？那就拿出态度！现在就证明给我看。从这儿，爬着绕我走三圈，每走一步，就喊一声‘我错了’。”
一旁的宇渊忍不住噗笑，在我耳边说悄悄话。
“小雪，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以前，我最喜欢捉弄宇渊了。
早上，我会把他最爱的溏心蛋换成卤蛋，还故意把番茄酱挤成鬼脸形状，等宇渊咬下第一口皱眉时，笑着递上真正的溏心蛋，看他又气又无奈的样子。
宇渊还喜欢窝在沙发看球赛，我就偷偷用手机连接电视遥控器，趁他看得入迷时突然快进、静音，甚至切到偶像剧，等他急得找遥控器时，我才举着手机晃悠。
想起这些，我不禁红了眼睛。
自从他走后，我便找不到可以捉弄的人了。
思绪回笼。
季言的脸“唰”地白了，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你让我爬？”
“怎么？不愿意？”我挑了挑眉，故意顿了顿，“那就算了，反正要被丢进地狱的人是你，不是我。”
季言盯着我，又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冥王。
他犹豫了半天，终于咬了咬牙，膝盖“咚”地砸在地上。
他刚要往前爬，我又开口，声音带着戏谑。
“等等，忘了说。爬的时候，手不能撑地，只能用膝盖挪。”
季言的身子僵了僵，脸色难看得像吃了苍蝇。
可还是硬着头皮，一点一点用膝盖往前挪。
每挪一下，膝盖就被石子磨得生疼。
“我错了......我错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有些痛快，顾玉也跟着照做。
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
“我们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
可我双手抱胸，斜睨他们一眼。
我还是那三个字：“不原谅。”
两人懵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何雪，你言而无信！”
我看着季言，一字一句道。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言而无信的人是你，当初你明明承偌过我的，会让我爸爸上天堂，可你最后是怎么做的？”
季言瘫软在地，喃喃自语。
“我是无常大人，我不要下地狱......”
看求我没用，他又去求冥王：“冥王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冥王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你们伤害了我的小雪，就千倍万倍还回来！”
地狱的阴风呼呼地刮着，吹得他们俩的头发都乱了。
我看着他们，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冥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别看了。”
我点点头，跟着他转身。
身后传来季言和顾玉绝望的哭喊声，还有被拖进地狱时的惨叫声。
我没回头，一步一步跟着冥王往前走。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对着宇渊说了声：“谢谢。”
男人浅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怎么？我变成鬼之后你就对我那么客气？”
我调笑道。
“嘿嘿，毕竟你现在是冥王大人，我怕我一不留神，你就会把我丢入十八层地狱......”
7
之后，我成了人间的无常。
偶尔也会到地狱来找宇渊玩。
我从他的镜子里看见十八层地狱里。
季言和顾玉被按在布满尖刺的刑台上，恶鬼举起锈迹斑斑的巨锤，狠狠砸向他们的膝盖。
“咔嚓”一声脆响中，骨头碎裂的剧痛让他们浑身痉挛。
冷汗混着血顺着脸颊滑落，却连嘶吼都被恶鬼捂住嘴，发出呜咽声。
还有几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围着他们，其中一只猛地咬住顾玉的肩膀，尖锐的牙齿直接穿透皮肉，贪婪地吸食着她的精气。
顾玉眼前阵阵发黑，意识模糊间，只能感受到皮肉被撕扯的剧痛和精气流失的冰冷。
季言的脸陷在苍白里，颧骨突出，曾经英挺的眉眼已然下垂。
还有有那业火灼烧，是最残忍的酷刑。
季言的脚踝被恶鬼用烧红的铁链缠住，业火顺着铁链蔓延到他的小腿，皮肉瞬间被烧得滋滋作响，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
他拼命挣扎，却被恶鬼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业火一点点向上蔓延，灼烧感如同无数根火针，扎进每一寸肌肤。
看见这些恐怖的画面，我不自觉往后退。
一旁的宇渊将我搂进怀里。
“别看了，好好看看我吧！”
我红了眼，扑进他的怀里。
还好有宇渊的帮助，我才能让爸爸飞往天堂。
我的心平静了下来。
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回头，更不值得怜悯。
他们的结局，是他自己写的，与我无关。
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痛。
不过是人生长河中的一场雨。
雨停了，太阳也就出来了。
成为无常后，我公平公正。
会让每一个死者去往该去往的地方，绝对不会像季言一样，徇私舞弊。
暮色漫过忘川的粼粼水波，宇渊坐在石桌旁。
指尖轻捻便凝出温热的桂花酒。
当冥王真厉害，随手就能变出东西。
我惊呼着，他把盛着糕点的玉盘推到我面前。
眼底的幽冥寒气化作软意。
“慢些吃，这是特意用人间桂子酿的，不苦。”
夜里，冥殿的夜没有烛火，却有他周身萦绕的微光。
我窝在他怀里翻着人间的小说。
他垂眸听我念有趣的段落，指尖无意识地顺着我的发梢轻揉。
偶尔有小鬼怯生生来禀报事务。
他只低声道“稍后”，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软得像化了的糖：“别停，刚讲到哪了？
我看向他那张酷似AI建模的脸，感叹道。
现在的这一切，真好......
